薛箏轉頭看過來的時候,池棠突然覺得手疼,但還是硬著頭皮朝她笑了笑。
“阿池來了!”薛箏喜出望外地丟下身邊幾人,快走幾步上前,極其親熱地挽住池棠的手臂,嬌嬌抱怨,“怎么不來早一些?念了你好久呢!”
池棠反應不及的時候只會挑著實話說:“貪看東市熱鬧,路上走慢了。”
薛箏嘻嘻一笑,一邊挽著她往里走,一邊道:“今天不急,下次我帶你去,你剛來不知道哪里好玩呢……”
身后還有幾位一同進來的姑娘,薛箏看都沒看一眼,倒是另一名薛家姑娘上前招待了。
池棠配合地“嗯”、“嗯”著,一邊偷偷覷了薛箏一眼。
爹爹說薛箏在外人面前會維護她,這豈止是維護啊?連她自己都懷疑那天是不是跟薛箏鬧過矛盾了。
也不知道出于一種怎樣的作死心理,池棠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手上還疼嗎?”
薛箏腳步一滯,歡聲笑語也乍然停住。
但也只停了一瞬,她狠狠地剜了池棠一眼,依舊親親熱熱挽著她往里走。
剛才和薛箏走在一起的有兩名少女,其中一人去招待其他客人了,還有一人仍舊站在原地,面帶微笑看著薛箏和池棠。
這名少女大約十六七歲,和池棠一樣披著大紅的斗篷,容色秀麗,姿態娉婷,笑容端莊淡雅。
薛箏拉著池棠到那少女面前,笑著介紹道:“這就是池二郎的女兒,池家阿四,她剛封了鄉君,可金貴著呢!”說到“金貴”兩個字,依稀磨了磨牙。
但凡兩邊介紹人,總是先向位尊者介紹位卑者。
薛箏這樣介紹,應當是認為池棠身份不如這名少女。
然而她介紹少女時卻格外簡潔:“這位是固安侯府的盧家八娘!”
池棠猛然一驚。
還沒驚完,便被薛箏拉著走了,盧八娘反而自己跟在后面。
“上回在承嘉殿說了要送你一名侍女的,等會兒喊過來你隨便挑……我養了一只兔子,等會兒給你瞧瞧……”
池棠被引到內堂拜見齊國公夫人后,便同盧八娘等人一起,被薛箏帶去了花園。
花園里已經來了不少貴女,薛箏作為齊國公膝下唯一的未嫁女,要和她的幾位侄女一起負責招待客人,因此挑侍女的事一時不好辦。
但兔子很快就抱過來了。
軟綿綿、毛茸茸的雪白兔子,姑娘們沒有不愛的,就連矜持了一路的盧八娘也忍不住伸手去摸。
薛箏卻特意將兔子抱到了池棠面前,笑道:“這只本來是太子表哥養的,后來見我喜歡,就送了我,你猜它叫什么?”
這要怎么猜?
池棠看了一眼仿佛在炫耀的薛姑娘,覺得有點難配合,便老實地搖了搖頭:“猜不出。”
“阿池就猜一下唄!”薛箏不肯放過她。
池棠只好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叫兔子?”
薛箏僵了一僵,若無其事笑道:“說起來也好笑,明明是只白兔子,太子表哥卻給它取名叫黑子。”
池棠“噗嗤”一笑。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挺促狹的。
“阿薛,黑子能給我抱抱嗎?”盧八娘似乎愛極了這只兔子,忍不住開口相求。
薛箏舉了半天也沒見池棠接過,索性給了盧八娘,轉頭去同別人說話了。
池棠落了單,正好偷偷去看盧八娘。
紅衣雪兔,少女纖秀的手指輕輕撫摸兔子背上的毛,畫面十分美麗。
但池棠此時看盧八娘,已經無心體會少女的美麗了。
原來這就是盧八娘啊……
前世選定謝大姑娘為太子妃后,和池棠一起被冊封為太子側妃的就是這位盧八娘。
大概盧八娘現在也已經是太子側妃的人選了吧?所以薛箏覺得盧八娘身份比她高。
可她已經不是了——
想到這里,池棠悄悄拉了拉薛箏的袖子,待她回頭時,含蓄地問道:“今天有什么貴人來嗎?
薛箏嗤笑一聲,道:“沒有!今天你最貴!”
話音剛落,侍女匆匆而入,稟道:“永泰郡主到了!”
薛箏臉色一變:“她怎么來了?”
池棠小聲問:“不是你請的?”
薛箏睨了她一眼,同樣小聲道:“我請她干什么?來欺負你嗎?”
池棠沖她討好地笑了笑。
薛箏輕哼一聲,拽著她出去迎接永泰郡主。
永泰郡主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還有一名華服少女,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來。
池棠跟在薛箏身邊走在最前端,永泰郡主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但她也沒說什么,只是停住腳步,下巴微抬,高貴冷艷狀。
池棠默默跟著其他人一起矮身行禮。
永泰郡主像沒看見似地從她身邊走過,池棠身后,是抱著兔子的盧八娘。
“這兔子不錯!”永泰郡主道。
身旁薛箏輕嗤了一聲,將她拉起,一轉身,卻臉色大變。
“不能這樣抓!”薛箏沖過去將“咕咕”直叫的兔子搶回懷里,一邊手上安撫,一邊忿忿道:“兔子耳朵很脆弱,不能這樣抓,會拉傷的!”
永泰郡主不以為然地說:“一只兔子而已,本郡主今天還有點饞兔肉呢!”
“郡主要失望了,這兔兒是太子殿下送給薛郡君的,可吃不得。”盧八娘笑道。
永泰郡主頓時面露無趣。
她同來的華服少女卻笑了一聲,道:“太子殿下人生得文秀,怎么也喜歡養這些姑娘家愛的小玩意兒?”
始終乖巧垂眸任人蹂躪狀的池四姑娘倏地抬眸,皺眉道:“兔子又不是只有姑娘家能養,姑娘家愛了男子就不能碰?養只小物而已,還要分男女?難道我養了條錦鯉,天下男子都不許養錦鯉了?”
她雖然抬高了聲音,聽在耳中卻是又甜又軟,沒有半分氣勢,倒像是個鬧脾氣的孩子。
華服少女笑了笑,柔聲道:“池鄉君誤會了,我只是沒見過男子養兔子——”
“你當然沒見過!”池棠輕哼道,“黑子是太子殿下特意養了送給薛郡君的,想必你家沒有這樣溫柔疼人的表哥!”
十幾步外,兩人隔著長廊而望,面色不一。
“這就是池四?”其中一人驚訝道,“現在這么牙尖嘴利了?”
另外一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唇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