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默一鼓作氣跑下樓,開了大門繼續跑,穿過小花園,跑進石砌小道。
沉默也跟著她跑,以前跑遠了都會停下來的沉默,這會卻卯足了勁地跑,沒一會就消失無蹤影了。
何默累得氣喘吁吁的,終于在鐵欄桿外面停下。
前面不遠的地方,沉默正蹲坐在地,任由某人摸頭摸耳朵摸后背。
有如故人重逢。
“你怎么穿這么少就跑出來了?”傅承凱嘴角含笑地說,顯然在刻意克制自己的愉悅。
何默這才發現自己跑出來忘記套外套了。
傅承凱已經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你這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為了著急見我才跑這么快?”
何默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腳趾。
“那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一直在外面等?”傅承凱俯身在她耳邊小聲地說。
何默愣得抬頭,險些撞上他的下巴。
不過他躲得也快,剛躲開一局,又故意低下頭來,如愿地一不小心地吻了她的額頭。
“你也喜歡我,對不對?”傅承凱說著,撩起她的下巴,啃進她的唇。
天高高月光明,傅承凱的膽子太招搖。
老爺子帶人追過來之時,就看到他明晃晃地吃自家孫女的豆腐,氣得直喊:“把那人給我綁了,綁了!”
林家和傅家素來交好,林嘉瑤和傅承凱的婚事也是老爺子這一輩給定下來的。不過這場婚事一直沒被促成,八年前傅承凱出國消失沒影的時候,傅家倒想過退親,但林嘉瑤不允,所以這門婚事一直拖延到現在。這樁婚事前段時間雖然已經提上日程,不過意外卻多,就比如傅承凱近來不斷有相親的傳出。
老爺子便是因此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恨不得把傅承凱拉過來揍一頓。
對此傅承凱也特備無奈。
他相親的本意是想逼著林嘉瑤退婚,沒想到會連累了他和何默的交好。
當時知曉何默是林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時,傅承凱還和林初燁干了一架。林初燁早就知曉何默的身份卻任由他誤會吃醋郁悶了這么久,該打。初燁不想自己剛找回來的妹妹就這么被傅承凱輕易地拐走,也覺得傅承凱該打,如此,打架的陣勢就大了。
那場架勢‘酣暢淋漓’,兩人都吃了對方不少的拳頭,打了也不見得解氣。所以這幾天傅承凱天天在外面徘徊,不知被初燁明里暗里趕了多少次。這回要不是他出差,傅承凱指不定還找不到機會接近何默。
只是,他來的時機似乎不太趕巧,比如他剛把人親了一口,就被人像困小雞一樣拉開了。
倒有種偷親不成蝕把米的意外。
于是傅承凱當場就被老爺子當場訓了十幾分鐘。
過去小半時辰,老爺子還不解氣,“怪不得前些天那臭小子打電話回來說多招幾個保安看家,原來是為了防你這頭狼。我,我記得你小時候多正兒八經的一個人,怎么長大了就干起了這種勾當了呢?我的寶貝孫女好不容易才找回來,你倒好,沒幾天就把我孫女的魂兒給勾了!你是想把我這兩個孫女都給招惹了啊!”
聽到此,傅承凱當然看了何默一眼,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弧度。
老爺子氣得嘴角抽搐,“你還笑!”
傅承凱收唇咳嗽,嚴肅道:“爺爺見笑了。我和嘉瑤之間從來就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一直把她當妹妹來看。八年前我就已經和她挑明了,我不會娶她,因為我不愛她。”
老爺子輕笑,“那北北呢?”
“我喜歡北北。”傅承凱言簡意賅,沒有下文。
“胡鬧!”老爺子瞪他,“不要以為我這個老頭子深居簡出你就可以忽悠我。你在外邊那些花花新聞我可都一清二楚。”
傅承凱:“我是為了退婚。”
“你,你這更混賬!”老爺子氣得將拐杖拎起來跺了跺,“那小子一肚子的壞心思,別說我,北北也不會被你忽悠的。既然你不想娶瑤瑤,找個時間兩家約出來把這門婚事退了。至于北北,你想都不要想。”
傅承凱:“……”似乎又把人惹了。
沉默許久的何默突然開口,“爺爺,他沒有忽悠。”她能感覺出來,他說的是實話。
傅承凱微笑,欣慰十足。
老爺子頓有種錘足在胸的郁悶,語重心長地說,“北北啊,你先回房間去,我和這小子單獨說幾句話。”
何默不想忤逆爺爺,一步三回頭,竟不知自己在擔心什么,總之回了房間,感覺還是怪怪的。
“初北小姐,很抱歉,我能進來嗎?”江莎見門沒鎖,就推開一條縫。
何默看她一眼,點頭,“有事嗎?”
江莎笑,“我就是想進來和你聊聊。”
何默的眼神頓時就變得奇怪,“我們不熟。”
“對,也是。”江莎尷尬地扯了個笑,顯然眼前的這個女孩并不懂得婉轉,那她也不必在意,“初北,我能這么叫你嗎?”
“我不習慣。”何默實話實話,不過介于她是初燁派來的,還是善意地補充了一句,“我叫何默。”
江莎愣愣點頭,想著等她邀請入座是不可能了,但站著和她說話也顯得不太自然,便自己找個方便的位置坐下,“我看見外面那個人好像是影帝傅承凱,你,是喜歡他嗎?”
何默的表情淡淡的有些疏離,“抱歉,這是我的事。”
“你別緊張,我只是陪你聊聊天,有些事說出來比藏在心里要好的多。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就如你所說,我們不熟,就算我想說,別人未必會信。”
許是她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何默的情緒漸漸放松。
江莎亦松了一口氣,“你,是不是喜歡他?”
何默不回答。
江莎又說:“那你今晚悶悶不樂,是因為他嗎?”
何默蹙眉,“我沒有悶悶不樂。”
江莎忙點頭,“抱歉,是我沒聽清楚。林爺爺擔心你心情不好,所以讓我來開導你。我知道,其實你不需要開導,但我覺得如果有心事,說出來會比較好,最好的聆聽者未必是好朋友或者熟人,有時候陌生者的傾聽會更好,說出來別人也不會知道,你說呢?”
何默靜默了一會,才點頭。
江莎暗自緩了口氣,“那,可以和我說說你的心事嗎?”
那天晚上江莎在何默的房間里待了足足半個多小時,兩個人聊了很多,很多心里話說出來,連何默自己都不曾察覺。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呢?
何默一直不太懂。
她寫過言情,也曾把一段段感情描述得天花亂墜,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爛信手拈來,仿佛自己早已久經情場,殊不知自己連愛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莎說,她對傅承凱的感覺就是愛情。
何默自己思索了很久,很久,都弄不明白。
但她想,她的確是喜歡傅承凱的。
不是對初燁的那種喜歡,也不是對爺爺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