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她站了起來,大概是站的有些急了,以至于一個頭暈險些栽了個跟頭。
昏昏沉沉的雨夜里出現了一把傘,那把傘撐的低低的,搖搖晃晃,越走越近,直到近處,傘面微微抬起,露出一張委屈又擔憂的臉。
是裴卿卿。
“紅豆和喬書呢?”
“紅豆和喬書呢?”
一句相同的話脫口而出,兩人相視了一刻,隨即臉色大變。
申時末的時候,紅豆見雨不停便自己撐著一把傘過來給喬苒送傘,這一送便一直送到了酉時末還不見回來,原先是以為紅豆跟著喬苒是有事耽擱了,家里的晚飯還沒做,裴卿卿又捧著肚子喊餓,于是喬書便自己拿了把傘準備將人叫回來。
誰知道喬書這一去也同樣一去不復返,獨自一人在家等著的裴卿卿餓的不行了這才跑了出來。
“我還當這大理寺吃人呢,來一個丟一個!”在與喬苒撞見的那一刻,裴卿卿便知情況不妙了,道,“原來這兩個根本沒到大理寺。”
他們家離大理寺并不遠,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迷到現在還不見蹤影的。
“他們兩個又能得罪什么人?”喬苒將身邊荷包吃剩的點心遞給裴卿卿,看向前方昏昏沉沉的雨夜,一輛馬車正緩緩向這邊駛來。
“是沖著我來的。”她抿了抿唇,走到檐下看著那輛馬車越駛越近,而后直至門前停了下來。
車簾晃了晃,有人撐著傘從馬車上走下來。
喬苒看著那人踩著一地的雨水向她走近,而后一腳踏上了大理寺的石階。
她目光微涼,看著那個男人收了傘,皺著眉頭打量了一番大理寺的屋檐,似乎對這里周遭的一切十分不滿。
這個人,除了皮囊之外一無是處。
喬苒冷冷的看著他。
那男人將傘放到一旁,抬起頭來正撞入了這樣冰涼的眼神,不知是心虛還是懼怕什么的,竟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似是對自己退步的舉動有些惱怒,恨恨的哼了一聲之后,才開口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喬苒看著他不語。
這樣的沉默仿佛重重的打了他一記巴掌,男人惱羞成怒:“我是你老子!”
喬苒道:“所以你要做什么?為了那個紅眼睛的妖怪來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所謂的紅眼睛妖怪從一開始就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被連夜帶出宮,受傷的原小姐。
撞見紅眼睛妖怪的宮人死了,可見紅眼睛妖怪的身份有些特殊,而當日宮里同樣發生了一件事,就是等閑不離開皇城的原小姐被連夜送出了宮。她不相信這樣的巧合,更遑論,敢在宮里動手的,必然是有所底氣的。只是在宮里殺人,還借用的是“妖怪”的名頭,不驚動陰陽司才怪,大抵沒有想到陰陽司的反擊居然這么快,這件事才徹底在長安城傳開了。
原本這些還只是猜測,但親眼看到這個男人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刻,喬苒知道這些猜測都被證實了。
“那是你的姐妹!”男人冷哼道,“你姐妹有難,你幫是不幫?”
“不幫。”喬苒垂眸。
這可由不得她,男人說著冷笑了起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身邊那個丫頭和那個拖油瓶都在我手上,你自己想清楚了。”
喬苒冷冷的抬眼:“他們與我無關。”
還真是好狠的心,男人嗤笑,罵道:“好歹也是主仆一場,相處那么久,見他們有危險,你倒好,不管不問,真不是個東西!”
“你是個東西就將人放了啊!”喬苒道,“抓人威脅的居然跑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你還有臉嗎?”
聽聽!聽聽!這是跟老子說話的口氣么?還好當年留在身邊的不是她!男人氣的個趔趄,不由冷笑了起來:“我不是在跟你談條件,我能抓他們也能抓你,若不是看在父女一場的面上,方才抓的就是你了。”
喬苒冷笑道:“那我謝謝你顧念父女一場。”
“你自己好好想想,”男人說著拿起一旁的傘撐了開來,驟然開合的傘面灑出的雨水濺了她一身,他回頭看著她,神情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什么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螻蟻一般,“我不會殺他們,不過你一日不答應,我就砍他二人一人一截手指,手砍完了還有腳,我不急,可以慢慢等……”
這等話聽的喬苒和裴卿卿兩人不寒而栗。
這個人還真是又蠢又毒,這種人因為蠢,所以做事往往不考慮后果,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她相信這些話絕不會是玩笑,喬苒沉默了一刻,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叫住了他:“我要見到他們兩個。”
早服軟不就好了?男人瞥了她一眼,道:“等著。”
“小姐!”一聲驚叫之后女孩子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有人端了一杯茶走到她身邊遞了過來,道:“喝吧!”
是喬書。紅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視線從眼前的喬書移開,落到床幔上,熟悉的桌椅,還有沒有被捆綁住的喬書。
這是在家里,所以先前的那一幕,是夢吧!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在看到手上勒痕的那一刻,卻又怔住了:被綁過的,還有她掙扎時摩擦出的勒痕。
“喬小姐救了我們。”喬書說著把茶杯塞到她手里,而后走回桌邊坐了下來,昏黃的燭光中,少年臉上神情晦暗不明。
紅豆激動道:“怎么能讓小姐救我們?那個男的顯然不安好心……”
“因為救不救都改變不了結果。”喬書垂下眼瞼,道,“那個男的姓原,是喬小姐的生父。今日他可以抓走我們,明日自然也可以抓走喬小姐,防是防不住的。”
有些事情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而是一開始老天爺就為他們選了這么個敵人。
紅豆懵住了:那個男人就是小姐的父親,所以小姐的父親要害小姐,聽喬書的意思,那個男人的身份還非同一般,他們沒有辦法。
“這個天殺的東西……”一向很難解釋通的紅豆破天荒的一點就透了,明白過來之后,她忍不住掩面而泣,“還不如叫小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呢,有這么個爹真是……對了,小姐呢?”
喬書看向窗外漂泊的大雨,道:“喬小姐出去了,說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叫我們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當然不是散心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喬小姐被叫去做了什么,只是同那男人進了屋子,不過一會兒便出來了,只是那時候她的神情不太對勁。
以那個男人的身份,能做的事無外乎同陰陽道術有關,雖然也許未必立刻動手,但總會做些什么。以喬小姐的聰明怎么會不知道這后果?
不過,他相信喬小姐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因為那時候他清楚的聽到喬小姐同那個男人說了一句話。
“今日之事,你可記住了。我本與你們相安無事,你們卻來招惹我。”
同喬小姐一起呆了那么久,他已經聽出來了,這是一句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