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才盤算著生意,便有生意上門來了,按理說這該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才對。
喬苒看了看朝她擠眉弄眼的“金陵閨中婦女之友”馮老大夫,又看了看那邊捏著唐中元的臂膀嚷著“試試”“試試”專治長安男科的馮老大夫,沉默了一會兒,她問馮老大夫:“那是什么藥?”
什么藥?馮老大夫正了正神色,對上女孩子好奇的目光,動了動唇似要說話,只是才一張嘴就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嘿嘿笑了開來。
天知道素日里瞧著慈眉善目的正經人馮老大夫怎會笑的這般猥瑣的?
有這樣感覺的顯然不止喬苒一個,紅豆對著莫名其妙笑的開懷的馮老大夫默了默,開口道:“馮老大夫,你莫笑了,這般笑著瞧上去真不像一個好人。”
不像一個好人的馮老大夫嘴角抽了抽,給了紅豆一個白眼之后,重新轉向喬苒,笑道:“喬小姐,我告訴你,這藥真是個好東西。”
喬苒看向那頭還在被“專治男科”的馮老大夫“上下其手”的唐中元,默了默,道:“馮老大夫,你說今日帶來的都是補藥。所以……你二人強拉著讓唐中元試的究竟是什么藥?”
這是女孩子第二次開口問這個藥了,再打哈哈怕是繞不過去了,畢竟,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兩位生的一模一樣的馮老大夫這般想著互相對視了片刻,一番互使眼刀之后,終是“婦女之友”的馮老大夫開口了:“曖,就是那種藥唄!”
那種藥是哪種藥?喬苒沒有吭聲,在馮老大夫沒說清楚到底是什么藥之前,休想從她的荷包中掏出一個銅板兒。
“就是男子吃了會龍精虎猛的那等藥。”對著女孩子平靜的眼神,馮老大夫終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說罷還不忘解釋,“放心,都是補藥,吃不壞的。”
喬苒默了默:所以兩位馮老大夫是想同她一起做賣小藥丸的生意?
這生意一個女子做來……呃,雖說做生意這等事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可不知道為什么,配合著這兩位馮老大夫擠眉弄眼的神情,總覺得怪不正經的。
“……有用嗎?”喬苒沉默了良久之后,問兩位馮老大夫。
“這要瞧吃的那人是什么問題,宮里的公公定然是不能治的。”到底是“專治男科”早已習慣了,比起金陵的馮老大夫,長安這位面皮顯然厚了不少,實誠的說道。
這話說的,院內眾人顯然意識到了這藥的用途,紛紛尖叫著捂面而逃。
看著院中人不過轉眼的工夫便逃得只剩喬苒一個了,長安的馮老大夫冷哼了一聲,道:“看來這些還沒成親的孩子都挺懂的嘛!坊間的話本子里定是帶了不少私藏,改明兒老夫要去官府去報一波官賺些賞金了。”
喬苒默了默,道:“……馮老大夫,這種錢就莫賺了吧!人家賺錢糊口也不容易。”
長安的馮老大夫卻道:“他們糊口了,老夫這等正經給人講授醫理的拿什么糊口呢?”
眼見女孩子不說話,長安的馮老大夫再接再厲,道:“他們那畫師畫工還十分精湛,不論男女畫的又好,如此,還有誰來買老夫正經講授男女之別的書?”
沒想到這種話本子的競爭也如此激烈。
對上長安馮老大夫望來的渴望認同的眼神,喬苒默了默,道:“生活所迫,都不容易。”
這話就叫人愛聽了,對此,長安的馮老大夫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喬苒的眼里多了幾分贊賞:“他們都跑了,你沒跑。可見你要么是不懂,要么便是熟稔于心的老手了。依老夫多年看人的經驗來看,你決計就是老手了。”
“好了,莫要總不說話了。”長安的馮老大夫感慨完,不忘提醒她,“咱們的生意你看怎么樣?”
喬苒思忖了一番,道:“還不知道效果,不曾驗證過,畢竟藥可不能亂吃。”
“不錯,藥可不能亂吃。”有人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張解正領著一個灰袍長衫的年輕人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二人在門口站了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看那年輕人縮著脖子站在張解身后,倒像是個沒什么主意的,只是方才開口的聲音卻并不是張解的,所以,說話的只能是他了。
喬苒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在聞到空氣中那縷淡淡的藥香之時便已經猜測到了一個不管是年齡還是其他都符合來人的身份。
柳傳洲,那個太醫署新進的太醫。
此時原本瞧起來沒什么主意的柳傳洲正滿臉激動之色的看向兩位一模一樣的馮老大夫,他激動道:“藥不能亂吃,尤其還是這等藥。若是一個不防,份量出了問題可是一輩子不舉的事。”
長安的馮老大夫不以為意,道:“都是些補藥,吃不死人的。”
柳傳洲卻激動了起來:“可若沒什么用處,賣無用之藥豈不是坑人錢財?”
長安的馮老大夫見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話還真是沒錯,不但沒錯還對得很,簡直叫人無法反駁。
馮老大夫一時語塞,不管心里怎么想,一張老臉總還是要的,于是正想說兩句搪塞過去,卻聽那年輕人再次開口了:“喬大人,在下乃是嶺南的柳傳洲,如今在太醫署做事,你與其同這兩個招搖撞騙的做生意,倒不如同我一起合伙賣藥丸……”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生了一張這樣適合賣藥丸的臉,一個兩個的都要同她合伙賣藥丸。
“在下研制的藥丸可不似他們那等叫人難以啟齒,是治腹瀉的……”柳傳洲說罷便忙不迭地說了起來。
“都是治下三路的毛病,你又比我等好多少?”比起金陵的馮老大夫還要面子,長安的馮老大夫毫不客氣回懟了過來。
柳傳洲被他這話說的臉一紅,忙解釋道:“我這個跟你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不就我這個只男的吃得,女的吃不得,你那個誰都吃得而已?”長安的馮老大夫乘勝追擊。
論嘴皮子吵架的工夫,年輕人還是要多歷練歷練啊!
張解對上柳傳洲望來的求助似的目光,搖了搖頭,表示此事與自己無關,轉而走到喬苒身邊喚了聲“苒苒”。
喬苒嗯了一聲,看向那兩個正在吵架的:雖說馮老大夫不論臉皮還是嘴皮子工夫都遠在柳傳洲之上,可到底不占理,是以得了個理字的柳傳洲雖然嘴皮子功夫不比馮老大夫,倒也因著占理在爭執中未落下風。
看著一時半刻,這二人恐怕難分勝負的樣子,張解拉著喬苒去了后院。
待走到后院聽不到前頭的爭吵聲之后,二人對視了一眼之后便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待笑夠了,喬苒才問張解:“那個就是你說的柳傳洲嗎?”雖然幾乎已經肯定了柳傳洲的身份,但還是需要張解的親口證實的。
張解點頭,道:“不錯,那個就是柳傳洲。”
喬苒抿唇笑道:“你描述的很是傳神,是以他一露面,我便認出來了。”
這幅單純認死理的樣子委實和他描述的一模一樣。
“瞧著倒是真的憨傻,信樓也不過將他當成一枚棋子而已。不過,也不排除扮豬吃老虎的可能。”喬苒想著暗暗說道。
對于柳傳洲“運氣好”認識了個“上道的朋友”從嶺南來長安太醫署的事,怕是除了柳傳洲自己之外,沒有幾個人是當真覺得他“運氣好”的。
“他眼下與我走的很近,”張解道,“今日突然拎著兩瓶據說壯陽的藥酒上門走年節。”
也不知是做大夫的都這樣還是只兩位馮老大夫與柳傳洲奇怪,年節上門拎的居然是這種物什。
還有,她倒是當真佩服張解說這話時能夠做到不茍言笑,坦然自若的本事了,換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突然要同你合伙做生意這種事我此前并不清楚,”張解向她解釋著,“估摸著是早就打算著這些事情了,今日正見馮老大夫他們在同你說賣藥的事,便插了話。”
喬苒思忖了一下,道:“如此的話,我倒是可以借賣藥的事同柳傳洲走的近一些,也好借機看看他是真的單純憨傻,還是扮豬吃老虎。”
這自然是可以的,張解點頭道:“也好。”說罷不等女孩子開口,又道,“不過得等裴卿卿回來之后再同他打交道。”
畢竟是個男人,沒有裴卿卿在一旁看著他還是不放心的。
喬苒應了下來。
柳傳洲的事情暫且略過,比起這個事,張解今日上門除了看她之外,還有別的事。
“昨晚徐家的暗衛抓到了兩個意圖蒙混進徐家的混混。”張解說道。
喬苒愣了一愣,聽張解又道:“從混混身上搜到了兩包藥粉,聽說是那等青樓老鴇用來整治不聽話的女子所用的,混在茶水中效果極強。”
聽到這里,喬苒臉色一寒,當即忍不住罵了一聲“無恥!”
如此相似的手段,再想到曾經自縊而亡的崔家小姐,很難不將這一切同真真公主聯系起來。尤其白日里,真真公主才當眾對徐十小姐放了狠話。
“有些事百姓不知道不代表徐家這等門第的人不知道,”張解淡淡的解釋了一句,“當年崔家小姐發生在百勝樓的事情徐家也是知道的,是以,鮮少動怒的徐太傅為此大發雷霆,據說連夜便修書上奏了,此時這奏折應當已經送到陛下面前了。”
這不是大人插手孩子間玩鬧的事了,真真公主看似混賬的舉動實則是實打實的打在了徐家的臉面之上。
她知道她所不在意的正是不少女子所在意的。你不是自詡清高嗎?你不是潔身自好嗎?你不是瞧不起我李真真這等人嗎?那我便摧毀你的清高和潔身自好,讓你變為同我一樣的人。至于你想不開自盡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真真公主看似混賬的舉止之下,實則一擊直中要害。
喬苒下了定論:“這個真真公主比我們想象的要棘手的多。”
“不錯。”對此,張解也十分認同,“不過徐十小姐也是小心的,據聞徐太傅令她出入都要帶上數十暗衛隨行,且近日最好莫要出門了。”
“那便好。”有些人暫時不能正面對上的,喬苒想了想,道,“暫且只能先躲一躲,要真正解決真真公主的麻煩怕還是要從根源上入手。”
弄清楚陛下為什么會準許真真公主突然回京,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只是,要從陛下口中得知消息……除非陛下想說,否則,永遠也莫想著能從陛下口中套出話來。
一陣沉默之后,女孩子終于再次開口了:“我覺得……那位烏孫小族長的事最好還是查上一查的好,此事讓我覺得并不是巧合。”
就如張解說的那樣,這位真真公主四處樹敵,還如此張狂,從她一擊直中要害的舉動上來看,她并不蠢,反而狂的十分有分寸。譬如對付崔家小姐,再譬如對付徐十小姐,可烏孫小族長的事當真怎么看怎么令人覺得怪怪的,就好似這位真真公主被人無端擺了一道一般。
“原本知曉有人在對付真真公主是一件好事,”喬苒想著,說道,“畢竟真真公主于我們而言是莫大的敵人。可事關烏孫,從陛下帶烏孫人出席宮宴的舉動上來看,對待烏孫人,陛下似有示好招攬之意。”
匈奴從來就是大楚的強敵,因為匈奴人的屢屢犯境,致使大楚無數兒郎戍守邊關,有家不能回。大楚盛世之下是無數兒郎在邊關的艱苦駐守。
喬苒自忖自己不是什么胸懷天下的“有大志者”,可即便是作為一個普通的大楚百姓來說,能夠瓦解匈奴內部的勢力,天下太平,讓兒郎回歸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能夠兵不血刃或者耗費極少的兵力來解決匈奴犯境之事,自是要竭力贊成的。
就如漢人不喜歡匈奴人一樣,匈奴人同樣不喜歡漢人。這一次,能將與烏孫人的關系推進到這個地步,于陛下潛入匈奴腹地的探子而言,絕對是下了大工夫的。
可眼下,這樣的心血即將被毀于一旦,喬苒有些憂心。
“對付真真公主的這個人委實太喜歡借刀殺人了,而且頗有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意味,”喬苒默了默,略有不齒,“若為了對付真真公主,而致邦交大事于不顧,我以為此事不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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