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第五百八十七章 落網

沒有什么一波三折,

也沒有什么跌宕起伏,

更沒什么驚心動魄,

意外,

差池,

也都沒有發生。

一切,本就該順理成章;

可就偏偏是這種“理所當然的應該”,

使得鄭侯爺看見阿銘扛著受著傷的年大將軍走進廳堂里時,反而覺得有些恍惚和不真實。

真抓來了。

生活樂趣,就像是這碗蛋炒飯最后撒入的蔥花兒,不加,它不香,缺了那么一股子滋味兒,但也能填飽肚子;加了,它其實也沒多好吃,和“玉盤珍饈”也不搭嘎。

但要是真心情好,就很想吃這一口,且期待著時,不加,就是一種罪過。

范城,就是這一碗蛋炒飯;

年大將軍,就是這蔥花。

鄭侯爺就是個老饕,吃啥,都慢條斯理,喜歡講究個圓滿;

現在,

舒服了。

但人吶,有時候就是賤,一下子給你整舒服了,你還會下意識地患得患失,總覺得沒那么真實。

按理說,

屈天南死了,石遠堂也死了,今兒個,獨孤牧也死了,大楚四大柱國,直接被自己干得僅剩一家獨苗了;

可偏偏,對這位楚國大將軍,鄭侯爺還真有些“情有獨鐘”。

都是老田的粉絲不是?

最重要的是,

上次伐楚之戰,燕楚兩國的國戰,在這個大背景下,楚人可謂是一敗涂地,唯有年大將軍,給楚國保留了最后一份體面。

再加上老田曾對年堯的評價,讓年大將軍在鄭侯爺心里,到底是特殊的一個。

“來,翻個面兒,我瞅瞅。”

阿銘知道鄭凡是什么意思,將年堯放在了地上,年堯先前應該是昏迷著的,現在,被捆縛著的他,也醒了。

“主上,不是李代桃僵金蟬脫殼,是貨真價實的本人,不是替身。”

阿銘說得很篤定,

且語氣里,

有些許的不滿。

這幾年,平時除了在戰場上幫主上擋箭時他是認真的,畢竟主上這倒霉催的,上戰場只要沖鋒就容易被射暗箭,其他時候,他阿銘哪里曾像今日這般嚴肅對待過一件事?

在阿銘看來,

他認真了,事兒也就辦成了,你居然還懷疑?

對不起,

哪怕你是主上,

我也一樣會因此有脾氣。

事實上,這次抓捕,本身就沒太高的難度,首先,不是每個將領都能像鄭侯爺這邊,只要上戰場身邊就必然搭配上一個劍圣的。

四大劍客得是多么稀缺的一種資源,而且,現在的劍圣隨時能開二品,已經是豪華中的豪華配置了。

再加上那時除了留下陪著鄭侯爺進范城的錦衣衛,可是有數千騎和阿銘一起向蒙山方向追捕的,都是老卒和精銳,也都清楚抓捕到年堯意味著怎樣的大功,誰不竭盡全力?

另外,范城這邊獨孤家軍隊的大敗,再加上梁程快速地移動兵力,使得楚國水師不得不提前開始了轉移。

他們倒是不怕燕人泅渡過來做什么,在江河湖海上,楚人一直有著絕對的自信,可問題是,他們所封鎖的河道這邊,有一大段是以前范家為了配合燕軍里應外合時修建起來的,河道不算很寬,水流也不急促,確定了陸地上的優勢后,燕人很容易就能組織起人力物力,直接給這條河阻斷或者卡住。

到時候,水師就會被鎖死在這片河道以及以北的區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總不能讓水師官兵棄船登岸跑路吧?

故而,這支楚國水師主將也是個干脆的主兒,見勢不好,直接下令水師南下歸去,燕人嘗試了阻攔,但沒什么效果。

如果楚國水師再等個一個時辰,興許就有機會接應到年大將軍了,因為年大將軍就是奔著水師那里逃的。

但大將軍怎么著也不可能提前和水師商討過逃跑接應事宜,最終,錯開了。

然后,年大將軍一行人就在岸灘邊,被燕人騎兵追上了。

親兵留下阻斷,年大將軍開溜,沒辦法了,只能進山找個地方窩著先當一段時間的“野人”了。

年大將軍當時還想到了當初鄭侯爺搶了公主后,帶著公主翻山越嶺地回晉地,想以此為激勵。

但要知道那時,

有四娘三兒他們分兩撥為鄭侯爺吸引注意力,還有范家在暗處的打點,一切,都經過提前的規劃和設計;

更別提外頭還有靖南王主動率軍壓迫鎮南關,調動楚軍的外圍。

他年堯哪里來得這種待遇。

接下來,事情就很簡單了。

阿銘第一個追上了落單逃跑的年堯,

年堯抽出刀,

結果沒打過阿銘,

被阿銘打傷了后,捆起來,背了回去。

歸去的中途,

年大將軍還小小爆發了一下,瞅準機會抽出也不知道藏那里連阿銘搜身都沒搜到的刀片,對著背著自己的阿銘脖子直接劃拉了一下。

這一次,年堯可謂是超常發揮,畢竟帶兵打仗后,哪里還用得著自己做這個?

正常人被這樣劃破了脖子,基本就得捂著脖子無法動彈了,不快速止血成功的話基本就只能等死;

但阿銘脖子被切開口子后,

只是很平靜地扭過頭,

看著年大將軍。

“………”年堯。

然后,就沒什么波折了,年堯被扛回了范城扛入了范府扛到了鄭侯爺的面前。

“大將軍?”

鄭侯爺開口喊了聲。

年堯坐在地上,探起腦袋,他眼神極好,似乎是看見了飯桌上先前八王爺風卷殘云時落下的米粒了,

“這么巧,吃著吶。”

年堯扭動了幾下身子,又喊道;

“我也餓了。”

其倒是沒露出那種視死如歸的神情,更沒有慷慨赴義的氛圍。

見鄭凡坐在那兒沒反應,

年大將軍還笑著道

“鄭侯爺,賜一頓包飯可以吧,逃了大半天,又被一路顛簸著扛回來,是真餓了啊。”

鄭侯爺點點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八王爺,道

“你還能吃么?”

八王爺已經很撐了,但還是回答道“還能,再用一點兒,再用一點兒。”

“四娘。”

鄭凡看向四娘。

“先前特意多做了些,后廚里還有呢,奴家去端來。”

四娘下去端炒飯了。

廳堂里,有些安靜。

劍圣得知年堯被抓回來了,他也走了進來,抱著龍淵,看似是在十分貼心地保護鄭侯爺的安全,實則是來瞧個稀奇。

誰都有看熱鬧的需求,劍圣也不例外。

阿銘是自家人,自己找個地方先坐下了,打開酒嚢,喝著血,他元氣本就沒完全復原,其實追捕年堯時,就不是全盛狀態。

八王爺正襟危坐,也不敢看年堯,更不敢看自家姐夫,像是個乖寶寶,哪里能瞧出當年在玉盤城下的花舫上迎風尿三丈的少年郎豪邁?

他倒是想找話說,但奈何找不到,總不能和年大將軍打招呼

喲,您來了?

喲,您也在啊。

年大將軍就坐在那兒,表情輕松,不顯得沉悶。

鄭侯爺默默地掏出黑盒子,從里面抽出一根煙,自己拿著蠟燭,點燃。

“姐夫,以前聽說您喜歡食煙草,現在看來確實是真的啊。”

八王爺這是沒話找話。

鄭凡點點頭,道“偶爾。”

“我府里有上好的五石散收藏,下次我送給姐夫您嘗嘗。”

“我不服那個。”

“哦,是了,是煙草……”

煙草在這個時代,沒五石散那么流行,八王爺只能道

“那我去國庫里找一找,楚國國庫里可是存著多少年來的各地貢品呢,應該是能找到的。”

鄭侯爺抖了抖煙灰,

“郢都不是被燒了么?”

“……”八王爺。

京城都被燒了,而且大火的發散點,就在皇宮,你還跟我說什么多少代貢品的國庫。

當然了,鄭凡是知道大舅哥在提前離京時,將國庫搬走了部分,但絕不至于還要特意帶上煙草這類玩意兒。

“那姐夫您除了這個,還有其他愛好么?”

“哈哈哈哈哈!”

年大將軍忽然笑了起來。

前廳里,

劍圣嘴角也露出了笑意,但又很快收了回去。

年堯對著八王爺道

“前些日子不是你自己說的,平西侯最好人妻么,連搶公主都得搶人家過了門的,否則就覺得不香。”

八王爺馬上站起身,手指著年堯,恐怒道

“你……你胡扯!”

“胡扯什么,平西侯爺好人妻,世人皆知,侯府三位夫人,一位是過了門的公主,一位是這家范府的小寡婦;

另一位,想來就是先前下去端飯的那位吧,瞧著這身段,應該也是的。”

“呵呵呵。”

鄭凡也笑了起來。

“鄭侯爺,老年我懂,只有愣頭青小伙子才喜歡什么淸倌兒小憐人,真正懂得過日子的爺們兒,就喜歡那種知冷知熱知上知下的,是不?”

鄭侯爺不置可否,但也是在微笑。

這時,四娘端著飯過來了,將飯放在了年堯的面前。

年堯聳了聳肩,

“侯爺,勞煩您給咱松個綁,吃了飯再給咱綁回去。”

鄭侯爺站起身,走過來,拿起放在地上的炒飯,

“無妨,我喂你。”

年堯笑著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張開嘴,

“喲,那您受累。”

鄭侯爺點點頭,

“砰!”

一盤蛋炒飯直接糊在了年堯的臉上,

隨后一腳對著年堯的臉踹了下去,

年堯被踹倒后,鄭侯爺更是對著他腦袋連下好多腳,嘴里罵著很簡單卻又很鏗鏘有力最能直白地表現情緒的一句話

“媽!”

收腳后,

年大將軍鼻青臉腫,嘴角鼻子都在流血,卻還在舔著地上的飯粒,一邊吃一邊道;

“嗯,香,真香。”

“呵呵。”

鄭侯爺將靴底在地上擦了擦,

“年堯,我不是個講究人,你沒必要在這里和我玩兒這一出,我這人呢,很雙標的。

你知道雙標是什么意思么?

就是呢,

我自己演戲,可以;

但你想讓我配合著你演戲,

我就很不喜歡。

想說話,就好好說話,我可以給你說話的機會,能么?”

都到這兒了,外有大軍,內有高手,已經脫離反派死于話多的范疇,是可以慢慢說話了。

年堯將口中米粒咽下去,

“能。”

鄭侯爺點點頭,

“哦,不能啊。

好,來人!”

“屬下在!”

門口進來兩個錦衣親衛。

“大將軍還嘴硬得很呢,咱呢,先給他去去勢;

拖下去,

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