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過大飯。
林為善抱著茶杯開口:“今年年三十不冷,晚上我們陪媽搓會麻將吧?”
每年的春節晚上,一家人都會央著沈知書一起玩鬧會才讓她去休息。
“好,我回去拿麻將。”林為仁立刻應聲,說著就要起身。
沈知書卻擺手,“我不玩,我看過晚會就要去睡覺了。”
“媽,你是不是怕玩不過我們啊,放心,你輸多少都算兒子的。”林為善和她開著玩笑。
林為仁也跟著打趣:“贏了都是你的。”
沈知書被兩個兒子逗笑了,不過還是輕輕搖頭,“我真不玩,聽講今年晚會好看,我要看晚會,你們幾個玩吧。”
老奶奶的脾氣一向說一不二,何況她都連著兩次拒絕那就說明真的不想玩,大家也沒再勸說。
“那讓乖乖陪奶奶去看春晚。”林勝男笑著安排道:“我留下來服侍你們打牌,端茶倒水遞瓜子,隨叫隨到,保證伺候到位。”
“哈哈哈……”
“就會瞎貧嘴……”
大人們在說笑,林勝男卻給了林蘇一個暗示的眼神。
林蘇微微眨眼,悄悄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收拾好桌子,胡桂蘭不忘說笑,“今晚我可不手下留情啊。”
“平時一家親沒事,賭局上大家就各憑本事了。”林勝男也接了一句。
林為善被女兒一提醒,趕緊沖胡桂蘭和蘇霞說:“先說好,不給賴賬啊,別到時候我和老小贏了,你們倆不給錢。”
誰知,他話剛落就遭到兩位夫人的炮轟。
“老大就會瞎說,我和大嫂什么時候賴過賬了?”
“就是,看你能的,今晚我給蘇霞放水也不讓你贏……”
林勝男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自家老爸,這么多年了,還不知道在林家是不能得罪女人的嗎?
林蘇看他們還沒開始就已經劍撥弩張了,不禁莞爾,“那我陪奶奶過去了。”
“如果冷,就把取暖器拿出來烤。”林為仁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家里的空調都裝在臥室了,怕客廳晚上會涼。
林蘇點點頭,就挽著沈知書回了自己家。
把電視調到中央臺,林蘇倒了兩杯紅棗枸杞茶,又把果盤裝好,這才在沈知書身旁坐下。
八點鐘,在眾多電視臺主持人的聯唱中,春晚正式開始了。
沈知書忍不住說:“每年晚會怎么都那么多唱歌的。”
林蘇知道奶奶喜歡看相聲和小品,也很喜歡京劇節目,不過春晚舞臺上京劇節目很少,倒是今年的小品和相聲排的挺多的。
“奶奶,今年的春晚節目單上有7個小品4個相聲,而且時間都比較靠前。”
“那好,看過這些后面我就不看了。”沈知書經常看春晚,但從來都沒熬到結束。
九點半左右,小品和相聲節目基本就結束了,只剩一個相聲劇排在晚會的最后,沈知書打算明天白天看重播。
林蘇看時間差不多了,眨眨眼,輕聲開口:“奶奶,你要睡覺了嗎?”
“我睡覺不急,你想不想看他們打牌,我們過去轉轉?”沈知書還以為小孫女是想去看熱鬧。
“不去看打牌。”林蘇立刻搖頭,然后又乖巧地笑著說:“我想和奶奶談談心。”
沈知書看著她臉上的小酒窩,心里軟軟的,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不管多大在她眼里都還是孩子,立刻笑了起來,“好,我們奶孫倆說說心窩話。”
林蘇立刻抓住機會,小心試探道:“奶奶,我想問問舅爺爺的事。”
“舅爺爺?”
“嗯,就帝都那個小舅爺。”
沈知書眼神一怔,隨即就看著林蘇,疑惑道:“怎么突然問起他了?”
“吃飯前那邊不是打電話來了嗎,我就好奇他們為什么每年都會來電,但是從來沒人來呢?”林蘇終于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沈知書看著孫女好一會,才輕聲嘆著,“是我不讓他們來看我的。”
“為什么啊?”林蘇有些意外,也趕緊趁勝追擊,感覺就快要知道奶奶的秘密了。
沈知書沒接話,只是看著她笑,“你爸媽沒和你說過我的事?”
“我小時候有問過,但是他們不說還讓我別問你。”林蘇如實回著,“姐姐也是。”
“原來今晚你和男男都商量好了。”沈知書聽她提起林勝男,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林蘇知道奶奶很通透,所以也不瞞她,摟著她笑嘻嘻說:“奶奶,孫女們就是想多了解你啊。”
難得看見她撒嬌,沈知書的心情很不錯,再想著幾十年過去了,那些人和事也都不在了。
就開口說起了往事,“我和你舅爺爺是龍鳳胎,我比他早兩分鐘出生……”
沈知書和弟弟沈達禮出生在40年代的富農家庭,沈家有嚴重的重男輕女。
沈知書從小到大都被要求必須對弟弟各種遷就忍讓,甚至有一次,沈家還差點要賣掉沈知書來為沈達禮賠罪。
從那次后,她就對父母不抱期望了,一心只想著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然后離開這個家。
卻沒想到父母連她最后的希望也毀了。
65年時,姐弟兩一起參加高考,沈知書因為成績優異最終被錄取,而沈達禮沒考上,沈家就打算讓他復讀。
但是當時處在動亂時期,高考審查很嚴格,很多人都說他們家這種背景,有一個孩子給讀書就不錯了,別妄想兩個都能上大學。
沈家聽到消息后,連忙托關系確認。
這才知道沈知書其實是被“降格錄取”的,也就是說上面對他們家還有意見,來年沈達禮就算考上大學也不一定能讀。
這種可能性讓沈家惶恐不安。
經過商討,沈家最后決定讓沈知書放棄讀書的資格,并且還要積極響應上面的政策,主動申請下鄉改造,以此來為沈家搏得安份守己的好印象。
沈知書自然不愿意,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擰不過他們的,所以最終同意了。
但這次也讓她徹底傷透了心。
以致于當年她在離開帝都時,直接就和沈家斷絕了關系。
所以在分到皖城鄉下時,她覺得林爺爺不錯就嫁了,后來知青返城她自然沒走,沈家除了沈達禮也沒其他人來書信詢問她。
直到70年代末沈家二老離世,沈達禮輾轉找到了林家,央求她回去參加了葬禮。
之后沈達禮一直有意修復姐弟兩的關系,但是沈知書卻還是不愿和弟弟一家來往。
她覺得大家各自安好就夠了。
年少歲月始終是她心里的一塊疤,不想再去揭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