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來到這座城市五年了,我對這座城市的概念就是干凈。
這是大飛在李安剛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為他接風洗塵的時候說的,當時李安特疑惑,為什么對一座城市要用干凈這個詞形容呢。
而大飛只是笑著和李安舉杯,500毫升一杯的扎啤咕嘟咕嘟的從他口中滑下去,駐唱歌手在唱著一首沒聽過的歌,應該是民謠,不清楚。李安看著大飛,用了三口才把一杯扎啤喝掉。
他笑著看著李安說,你這酒量不行。
李安強行辯解說,我這喝的慢,但是我喝得多,喝的時間長啊。
大飛哈哈笑著對李安說,你還嘴硬,行,今天,誰慫,誰是孫子。
李安是有點慫,但是對大飛,不能認,他心想著,我一個年輕大小伙,他都一奔三出頭了的人了,當然不服。
在一個叫‘陳述’的小清吧里,李安和大飛坐在四號桌,顧客不多,裝修也很簡單,旁邊就是那個長的很清秀的駐場歌手在自顧自的唱著歌。大飛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李安不知所以然,就一杯一杯的陪著。
那天是李安剛從金陵回來,回到一個內陸小城,一個大飛口中干凈的小城。他當時不知道大飛為什么要這么形容這座城市。
他沒問,大飛也沒解釋。
只是后來才知道,干凈,這個詞不僅僅是用來形容狀態。它用在別的地方也可以如此貼切,如此的讓人難過。
那晚,不知道是誰先醉的,也沒人知道他們兩個是怎么回去的。李安也是在第二天才知道大飛和他未婚妻分手許久了,他記得那天他哭了,他自己好像也哭了,他說他放下了,他說他也放下了。
大飛是李安學長,他在金陵實習時候也是跟著他。后來大飛離職了,就斷了聯系。現在他是李安的頂頭上司。
大飛大李安四歲,也大李安四屆,正常發展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結過婚了。
李安是在大一下半學期,認識的大飛。當時大飛女朋友和他同屆,叫陳述,是中文系系花,一個很溫婉也很漂亮的女孩子。當時李安和陳述她們宿舍搞聯誼,等到晚上大飛來接他女朋友,李安才知道大飛是他們學長,也是他們系很出名的學長,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岳飛。
一個人扛起了整個金融系的大旗。
當時他們寢室長私下小聲的忿忿不平的說,原來系花有主了啊,還是這么個大神,墻角都不敢挖。
大飛當時特嚴肅的對李安他們宿舍老大嚴冰說,不怕死的話,你也可以試試。只是片刻后他自己就又笑著說,哈哈哈,不用這么嚴肅,叫我大飛就好了,你們現在的導師是李老師是吧,他和我說你們這一屆比我們那一屆強多了,我還想著你們在學校幫我看著點陳述呢。
他摟著陳述的腰,仿佛在宣誓主權,又一邊給李安他們臺階下。自信、強勢,很符合當時他在新生中的形象。
后來陸陸續續吃過幾次飯,大三李安去一個公司實習,恰巧又是他手下,才知道還是老鄉,這才慢慢的熟悉起來。
也聽說當時他和人回學校招聘,是陳述一見鐘情,開始倒追他,幾個月后,他淪陷了。
中間幾年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大飛后來突然離職了,然后便音信杳無。
在他離開后,李安在金陵待了一年也離職了。宅了兩個月后,突然收到大飛的信息,問他怎么離職了,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李安就實話實說,現在在家宅著,也還沒有打算。
大飛說他開了一家公司,經營還不錯,正需要人,問李安愿不愿意過來,考慮了幾天后,李安回到了他的老家,從幼時便離開了的城市,幾乎沒什么印象的城市。
商城,一個曾在歷史上也曾濃墨重彩出現過,現在變得籍籍無名的城市,一座內陸城市。
就這么簡單的就進入了大飛的公司,在投資部工作。李安等到周一下午四點三十分的時候,走出了辦公室,拍了拍手,等到大家都停下手上的活后,看著他們故作嚴肅的說:“看樣子,今天我剛來,各位要陪我加班了”
聽著他們小聲的埋怨和唏噓聲,他忽然有種久違的惡趣味的開心,想起來大飛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總是逗他們,一晃都過了快三年了。
“哈哈哈,好了,不逗大家了,大家抓緊時間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我訂地方,請大家吃飯,當然如果各位有安排的話就算了。”
看著大家興奮的說著沒有沒有、謝謝總監之類的,李安笑了笑,示意大家噤聲:“好了,那各位先處理好工作,那個林樂樂進來下。”
“我好久沒回商城了,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好,你們平時都去哪兒聚餐?你幫我定一下位置。”
“好的,總監。”
“去忙吧。”
李安看著林樂樂走出去后,走到窗邊,站在十八樓的高層,看著地面上渺小的如同螞蟻般的車水馬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記住了,你叫李安,熬過去就是明天。
落日的余暉斜斜的灑進來,暖黃色的光束暈開,看起來大半個辦公室像是被金黃色籠罩其中。三月的陽光好像驅散了所有的冷意,心生溫暖。
李安就站在床前,影子被夕陽拉的又細又長,他站在那兒,就好像宛如新生。
晚上快十點,大家都吃喝盡興,有人起哄說轉場,李安看著他們投票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決定不去酒吧喝,去KTV繼續玩。
李安坐在首位想了想說:“轉場繼續,我請,但是你們保證明天還要有精力工作,我這剛上任,你們要和我一起做出點成績,讓老板看到。OK嗎?”
“OK,謝謝總監。”
“好,出發。”
眾人打打鬧鬧的結伴而行,由于好多人喝酒了,不能開車,于是叫了幾輛車送大家過去,等到看著最后一波人也上車出發后,李安剛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就聽見身后有人弱弱的說話。
“李總監。”
李安扭過頭發現還有一個小姑娘,拍拍額頭:“你看我,不好意思,喝的有點多,等下輛車,我們一起過去。”
“不是,李總監,時間有點晚了,我要回家了。”
李安偏過頭看了看她,頓了下:“好,時間確實也不早了,我幫你叫車,你自己小心點。”
“嗯嗯,謝謝總監。”
車來了之后,李安打開后座車門,手抵著車頂:“時間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
“沒事,我正好也吹吹風。”
就在這時,李安的手機響了,大飛打來的,李安坐進副駕接通電話:“大飛,怎么了?”
“四兒,在哪兒,怎么樣,籠絡你的下屬順利嘛。”
聽著把疑問句問成陳述句的大飛,李安視線瞥了一眼后座玩手機的小姑娘,嘴角有些笑意不可抑制的泛起,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
“很順利啊,這不,時間有點晚了,我正送你的小員工回家呢。”
“什么情況你這是?”
李安無視了電話那頭大飛的問題,通過內后視鏡看見后座的小姑娘突然臉紅,嘴角的笑不可抑制的揚起來。
李安沒給大飛解釋什么情況,在大飛說了等下清吧見后便掛了電話,看著小姑娘到了小區大門口就和師傅說到地方了,李安又笑了笑,也沒說什么,和小姑娘說了明天見后,便吩咐師傅去‘陳述’清吧。
有些昏暗的酒吧內,射燈忽閃忽閃,透著一股朦朦朧朧,欲拒還迎的氣氛。本來應該最合適的時間,酒吧內卻并不顯得怎么熱鬧,三三倆倆的人坐在卡座里或交談,或碰杯。
大飛在吧臺和一個背影看起來高挑的姑娘交談著,看起來氣氛不錯。
李安從大飛身后錯過,在他身后隔了幾個位子坐下,正好能到和側坐著對著大飛的姑娘,長得還不錯,正心里給姑娘打分的時候,酒保過來問要什么,李安收回了目光沒接酒水單:“威士忌,酒水一比一,謝謝。”
酒保去拿酒,李安有些無所事事,遂轉下轉椅子,打量著陳述酒吧內的裝潢,看著看著,視線焦距開始聚集在了姑娘的身上。
接過酒水,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看著生意不是怎么火爆,質量倒是都還不錯,大飛倒是找了一個好地方,眼光可以。
“嘖,眼光的話,我一向自認不錯。”
大飛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調侃道。
“你眼光肯定錯不了,要不然我們大學時候那么心心念念的,萬人追捧的陳述小姐姐怎么就能遭你毒手呢,我們可是忿忿不平了許久呢。”
“你小子,真的是,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大飛笑著搖搖頭,轉口又說道:“這不是先到先得,先下手為強嗎,要不然你們這群小子的花花腸子那么多,誰能確定會花落誰家啊。”
“哈哈哈哈,說的也是,便宜你了。”
“碰一個。”
酒杯與酒杯碰撞之間,清脆的玻璃聲響起,在酒吧內有些聊勝于無的舒緩人心的效果。李安接口說道:“還以為看著這個酒吧,你還沒放下呢,不過你放下了也好。”
“來,喝一個。”
有人說,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在一起,那是夢破碎的聲音。
“李安,這酒吧是我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