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大奶奶的馬車送走了,她才回到家里,預備著去后院把剛才攤著的書都收了,等納蘭府那邊的消息,玉芬扶著肚子出來,這會子桂大奶奶不在,她才來問金秀,“你去舅舅家,可見到你舅舅?家里頭都還好?”
這還真的有些答不出來……畢竟金秀沒有去舅舅家,還好她和父親富祥串供過,也打聽了舅舅家的事兒,故此還能馬虎答應答應,“都好的很,舅舅不太跟家里,見過幾次,還問我,奶奶身子如何,我說奶奶身子好,吃得好,睡得下,舅舅高興的很,所等著奶奶以后生了弟弟就過來看奶奶,最近日子差事兒多,活兒忙,也就不來看了。”
“那你海表哥呢?”玉芬略微帶著抱怨的語氣說道,“這個死沒良心的,以前見到我,開口姑爸閉口姑爸的,可如今你瞧瞧,他倒是多久沒看咱們娘倆了?”
金秀還真不記得這一位什么“海表哥”,也不記得這是一位什么人,但玉芬這么問,顯然是海表哥和自己家昔日算是不錯的,在最近卻沒有怎么出現,金秀還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玉芬就自己個想到了答案,“只怕是上次你姑爸給他沒臉了,人家也不樂意來了,哎!你說這事兒。”
說句實在話,這些日子金秀見到來元家的人里面,除卻納蘭信芳,桂大奶奶還算是另眼相看外,其余的人,根本就不能夠得到桂大奶奶的青睞,金秀表示太正常了,她可是沒見過桂大奶奶對著任何一個人笑臉相迎,想要博取桂大奶奶的歡心,可真是千難萬難,桂大奶奶若是當婆婆的話,估計是天下最難伺候的婆婆了,畢竟她應該也算是天下最難伺候的姑奶奶了。
肯定是桂大奶奶不給海表哥面子,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或者是可能直接了當大吵一架,海表哥再也不登門串門子了。
母親有些傷懷,金秀自然要勸解,她先是扶著玉芬坐下,又輕輕的錘玉芬因為有孕在身而腫脹的雙腿,“奶奶你也別難過,姑爸那性子,什么人不得罪?想必是海表哥這些日子也忙呢,不過也不必擔心什么,等著弟弟落草的時候,娘家人不就要來幫著坐月子嗎?到時候海表哥自然是要來的。”
“也只能是這么說了,”玉芬嘆氣道,“不過你那海表哥的樣子,那里是會忙?也不過是做一些亂七八糟的活兒罷了。指不定今個去幫著人扎紙馬,明個去做油漆罷了。”
這話就太新鮮了,論起來,金秀還真的不知道這海表哥是什么人!竟然是會做這么多的事兒,于是她就問母親,“我倒是不常見海表哥,他似乎忙的很,他到底在忙什么?在舅舅家我也不好意思問。”
玉芬于是說了一通,原來這海表哥算是極有意思的人,他既沒忘記二百多年來的騎馬射箭的鍛煉,又吸收了漢族、蒙族和回族的文化。論學習,他文武雙全;論文化,他是“滿漢全席”。他會騎馬射箭,會唱幾段,就那么幾段單弦牌子曲,會唱幾句南戲昆曲什么的,甚至會看點風水,會批八字兒。這個較為專業,他不是很精通,但是他很能唬住一些人。
海表哥他知道怎么養鴿子,養鳥,養騾子與金魚。可是他既不養鴿子、鳥,也不養騾子與金魚。他有許多正事要作,如代親友們去看棺材,或介紹個廚師傅等等,無暇養那些小玩藝兒。
這樣的人,實在是有趣,但金秀也非常能夠理解玉芬語氣里頭的怒其不爭之意,這樣看上去極為聰明的人,似乎就不想著當差,或者是不想著賺點俸祿,就這么瞎晃蕩著。
所以這樣似乎什么活兒都會做的人,最喜歡的竟然是做油漆,老親舊友們之中,有的要漆一漆壽材,有的要油飾兩間屋子以備娶親,就都來找他。他會替他們省工省料,而且活兒作得細致。
金秀聽得津津有味,不過她似乎在這樣聽熱鬧的事兒中突然發覺到了什么,論起地面熟悉來說,大概真的沒有人比得過這一位海表哥了!
母女兩個人正在閑談,元家的大門外,又有人出現,這一次來的是一位穿著月白色長袍的中年女子,她敲了敲門環,徑直就推門進來,“元氏在家嗎?”
金秀忙迎接上去,待走到這一位中年女子穿著洗的發白的長袍,頭上的兩把刀整整齊齊,發髻也是光滑的很,嘴角抿的緊緊的,眉心有很深的豎紋,看上去有些嚴肅。她眼神掃視金秀,金秀似乎就覺得自己個渾身從頭到腳,一下子都被看透了。
金秀忙頓了頓行禮請安,又問,“尊駕是哪一位?我們這里頭,似乎沒有元氏……哦,是”金秀想起來家里是有元氏,“是要找我家姑奶奶嗎?”
“恩?”那婦人又看了金秀一眼,“是,她叫富桂兒,是
不是住這里?”
富桂兒的確是桂大奶奶的名字,原來是找自己姑媽的,“是,”金秀回道,“我家姑奶奶是住這兒,只是不在家,剛出去了,說是聽戲去。”
“聽戲?”這中年婦人微微挑眉,有些不悅,又有些詫異,“她怎么還是這幅德行,今個怎么好生出去聽戲了?”
金秀又請婦人且坐下歇息,她見到這位婦人似乎風塵仆仆的樣子,于是請她坐下,說要獻茶,那婦人顯然不吃這一套,冷冰冰的說道,“不必了,我不吃茶。”她轉身要離開,“我這就走了。”
“這位奶奶,”金秀忙說道,“還請告知名號,等著我家姑爸回來,我也好稟告。”
“奶奶?”那中年婦人冷笑一聲,腳下停了,冷然凝視金秀,“我看上去是奶奶嗎?”
奶奶是尊稱啊,有什么問題嗎?金秀很是納罕,這時候玉芬忙上前了,她把金秀拉在了身后,“這位姑姑,小丫頭片子不知道禮數,您可別和她一般見識!”
“姑姑?”什么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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