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將行這幾日過的可謂是風生水起。
他怎么也沒想到,南梨國來的小醫官竟然與他在賭場相遇,還輸的連條褲衩都不剩。那小子想了半天也沒有方法,只能把自己登上御船的身份牌子抵給顧將行。
于是,那小子只能幫顧將行盯著攤子賣掛歷,而顧將行順理成章,登上了南梨國的御船,想著坐這不要錢的船,也能去容國游玩一趟。
想不到,還真是賺到了。這南梨國的御船竟如此富麗堂皇,就連一個小小醫官的房間都要比自家寬敞數倍,陳設更是隨便一件,萬金之數,只恨不能帶下船。
這實在是,天上賜福于我啊!顧將行心想。
只不過唯一的插曲就是,那天自己不經意間順手調戲了一個南梨國的富家女,竟然是大名鼎鼎,各國皆知的凰梨大人!
不過她也沒跟自己這個苦命的平頭百姓計較了,也沒有戳穿自己的假身份。他只是悠哉悠哉躲在下人房中混日子,也沒被人發覺換人了。
這御船不愧是大,行的也快,不過幾日便到了容國了。他自然是不必與管事多廢話,拎著自己的包袱住進驛站,白日里跟著采買的人混出去上街逛,晚間點名時再回來。
他整日在街上,在茶館要一壺茶,起初是聽著說書的講各國趣事,容國秘聞,拉著老大爺或者大媽拉家常。
顧將行整日掛著笑臉,嘴也極甜,又會吹噓,看到歲數比他大上一倍多婦人都直接開口好姐姐的叫。他又天生俊美,一時間在街坊里,個個都知道有一叫做顧將行的英俊的異國男子。
他可是受歡迎的不得了了,往那茶館里一坐,就有一群人圍過來,聽他說書似的講元國的事情。
三分真七分假的講著,竟比說書的還精彩。安王府采買的大總管的夫人,容國王宮中進出巡查的侍衛,或者是街邊販賣刀劍的,又或者菜市場賣肉的,都與顧將行有了幾分交情。
一時間,這三教九流也算是來便了,顧將行也樂得自在。今天中午去王大嬸家吃個飯,明天中午去李叔家喝個酒的,好不快活。
容國美人還真是多,比起元國來,這兒的女子更勝在風情上。這兒民風開放,女子更加主動些,他短短幾日,就有幾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向他拋媚眼遞手帕了。
可惜啊可惜,只恨沒辦法逃過南梨國驛站的宵禁,不然看能不能去窯子里逛逛,也算是不虛此行啊!
這樣只能看著驛站里的宮娥望梅止渴。
南梨國的女子更加婉約,他在驛站中和御船上見過許多南梨國的侍女宮婢,總覺得過于含蓄內斂,就有些無趣了。而容國女子過于奔放,只怕自己無福消受。
顧將行躺在驛站并不寬敞的下人房中睡不著,他睜開眼看著窗戶外面一閃一閃的星星,突然想起她的眼睛。
她身份高貴,舉止端莊,還古板的厲害,經不起撩撥。可是她的眼鏡就像星星一樣,會發光的。
不過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天命之女,調戲便調戲了,擺什么架子呢。顧將行心里想。
他越想越生氣,腦海中全是她戲弄自己,嚇唬自己的樣子。
自己明明好心幫她,如此一個美人,如果被收進元國王宮,豈不可惜了么?
呵,也并不是多么美貌。他珍藏的凰梨出浴圖上的女子,比她美上千千萬萬倍。她只不過是清秀而已!
小氣的很,只是賞了些女兒家的玩意,但是有那么一雙好看的眼睛。
顧將行覺得不耐煩,踢了踢被子,將腿伸出外面。他閉上眼,腦海中還是那日街上漂亮的,羞紅臉的女人。
自己越告訴自己別想了,卻控制不住思緒,她的身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索性不想睡了,他起來,披上衣服,從柜子里找出自己從西市帶回來的鹿血燒酒,也不找小杯子,只是擰開蓋子,咕嘟咕嘟直接喝下。
果然辣的夠勁,比元國的酒要醇厚的多,老張頭誠不欺我。
三兩口下肚,只覺得后勁十足,回味無窮。一下子閉上眼,一股腦兒將這一小壇子全喝下肚。
迷迷糊糊的,他又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只不過此刻昏昏的,倒有些不一樣的興趣。他只覺得這酒勁大,喝下后燥熱異常,只怕是大補的,估計今夜是睡不大好了。
顧將行站在窗前,看向元國的方向,突然想起家鄉。
阿爹在他七歲那年被征兵的帶走了,從此杳無音訊,一直是阿娘將他帶大。他知道阿娘不容易,因此從小就幫著家里干活種地。后來阿娘改嫁,他知道后爹不喜歡他,于是自己住在阿爹原來留下的小屋子里,讓阿娘和后爹過新的日子。
阿娘后來又生了弟弟妹妹,自己也已經成年。阿爹教的那套劍法已被練了千千萬萬遍。
在山間,在田野,在草屋里,在公雞打鳴的清晨,在耕種休息的正午,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在地上,或者在腦海中,他一刻都不能忘。
除了那間小草屋和一把破鐵劍,這是阿爹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從前,他相信阿爹會回來。可是他和阿娘等啊等,還是等不到。也許阿爹早已經戰死,也許阿爹已經在異地重新成家。
顧將行不恨他,只恨元國。
他不恨生他養他的故土,不恨辛苦勞作的阿娘,也不恨那一封家書都未傳回來的阿爹。
他恨于恒,那個荒淫無道的國主。
酒勁上涌,在只有星光照亮的驛站小屋中,他閉上眼,伸出右臂,一招一式使出心中最熟悉的那套劍法。
他不知道農家出生的父親從何處學得這套劍法,也并不曉得這套劍法是否有真的用處。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已將這套劍法當成一種習慣,一種方式。
顧將行的悲傷與快樂,只有這套劍法知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被自己莫名生出的念頭驚到。
那個高高在上的,萬人敬仰的女子,不就是王侯將相嗎?她就真的,高不可攀嗎?
一套劍法完了,他覺得心中的恨收斂了大半。輕輕睜開眼,看著天上,不知道那個高貴的女子現在在做什么?
與我何干?
顧將行笑了笑,也不脫衣服,就直接倒上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