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暢越聽，越覺得這件事情背后另有蹊蹺。
他沒有出言打斷，而是繼續認真聽著。
范小東稍微頓了頓，說道：“如果達亞克集團要拋售指頭公司的消息屬實，那么指頭公司的高層，肯定也是各有各的考慮和打算。”
“在聽到風聲之后，我就在通過各種渠道觀察指頭公司高層的動向，終于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指頭公司有個高層，叫查爾斯·科蒂克，他跟克雷蒂安那種設計師出身的高層不同，他一開始就是指頭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不是設計師，卻是主要的金主。最高時，手中有接近四成的指頭公司股份，是指頭公司中真正說話算數的實權人物。”
“不僅如此，在指頭公司在被達亞克集團收購之后，他深受達亞克集團的信任，沒有任何懸念地贏過了其他的聯合創始人，成為了指頭公司的CEO。”
“在達亞克集團大出血、給了騰達一大筆錢，強行通過私有化要約讓指頭公司退市、獲得完全的控制權以后，經過一番周折，又重新上市了。而在這個過程中，達亞克集團非常慷慨地給了查爾斯大約10的股份！”
“可見，查爾斯深受達亞克集團的信賴，說是指頭公司真正的掌控者也不為過。”
孟暢微微點頭，這其實不難理解。
達亞克集團費勁千辛萬苦把股份從騰達手中收回來，是因為他們認為騰達是敵人，是競爭對手，股份和國服運營權留在騰達手中，會對ioi造成巨大的危害，所以才不惜花費巨資收回。
而分給指頭公司高層一些股份，則是為了對他們進行激勵，讓他們好好設計ioi，賺更多的錢。
退市是為了獲得完全的控制權，而再次上市則是為了重新進入資本市場，獲得更多利益。
在指頭公司的高層中，達亞克集團的人最重視查爾斯，至于為什么……可能是因為他長成了資本喜歡的形狀吧。
在這方面，懂得資本運作的高層卻是比那些只知道傻呵呵設計游戲的高層要討喜得多。
范小東繼續說道：“然后我調查了一番之后發現，查爾斯似乎在四處游說，他成功說服了四家投資機構，共同出資成立了一家投資公司，注冊于開曼群島。”
“除此之外，他還跟自己的親弟弟一起成立了一家資金管理公司，從結構上來看，這家資金管理公司是那家投資公司的唯一合伙人，也就是資金的實際管理人。”
孟暢很快就明白了：“所以說……這家由四家投資公司成立的新投資公司，實際受到這家資金管理公司的控制，而這家資金管理公司又受到查爾斯和他弟弟的控制。至于共同出資的那四家投資公司……實際上只是背后的金主，并不參與實際管理。”
范小東：“是的！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查爾斯為什么要費盡周折地成立這家投資公司？既然是投資公司，總得投點什么吧？他又是用何種理由說服這四家大的投資公司出錢、成為金主的呢？”
孟暢思考片刻，說道：“他……想逼宮？想截胡！”
范小東點點頭：“對！這是唯一的解釋！”
“顯然，達亞克集團將指頭公司視作負面資產，想賣掉，但查爾斯并不這么認為。他畢竟是指頭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又是游戲行業的資深人士，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電子游戲的價值以及指頭公司的價值。”
“查爾斯將達亞克集團的這次出售，看成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應該是想利用其他潛在買家觀望的時候，想盡辦法壓低指頭公司的價值，讓達亞克集團被迫以一個比較低的價格賣給自己。”
“當然，具體怎么做到這一點，我就不清楚了。我猜，查爾斯應該是一方面忽悠達亞克集團說，ioi已經不行了，沒有人會開出比這更豐厚的條件，另一方面則是通過其他渠道，比如一些投資了達亞克集團項目的投資公司向達亞克集團施壓。”
“指頭公司內部雖然有一個達亞克集團指派的顧問小組，負責分析可能的潛在買家以及對方的出價，但查爾斯畢竟是指頭公司的CEO，完全可以用各種方式阻撓，甚至動用CEO權力解散這個顧問小組。”
“既然查爾斯已經打定主意要這么做了，肯定就是有了比較大的把握。”
孟暢沉思片刻，然后笑了笑：“果然，只有資本才能打敗資本。”
“吃準了達亞克集團弱點的人，不是只有裴總一個人。”
“這個查爾斯，表面上是指頭公司的CEO，勤勤懇懇地給達亞克集團打工，可一旦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會露出獠牙，想要翻身做主人。”
“關鍵是……他還真有很大的成功機會！”
“假設他真的能利用好這次機會，通過種種方法把達亞克集團忽悠住，一邊想辦法搞出一些負面新聞壓低指頭公司的價值，一邊想辦法促成交易，那么他還真能大賺一筆。”
“作為CEO，他的權力很大，只要不經意間泄露一點負面消息，指頭公司的股價就會持續走低。”
“不過他這么干也存在著風險，所以動作一定要快！”
“達亞克集團私下接觸了一些買家，但談得并不好，這是因為跑路的意圖太明顯了，這些買家覺得自己像是接盤俠，都不看好指頭公司的前景，所以還在觀望。他們不出手，查爾斯才能低價將股份從達亞克集團手中回購。可如果拖得時間長了，讓其他公司醒悟過來，說不定就會跟查爾斯搶起來了。”
“而且，查爾斯這一通操作看起來很高端，讓人眼花繚亂，但越是復雜的操作問題越大，必然是違反了一些細節的法規條文，肯定也會影響到其他人，尤其是小股東的利益。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把查爾斯告上法院，希望能夠暫停這次交易。”
“當然，查爾斯那邊也會有強大的律師團，不會輕易敗訴，但他也拖不起。所以，最可能的結果是，他們會庭外和解，查爾斯破財免災。但不管怎么說，只要這件事情發生了，就必然耽擱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裴總！”
“所以你才來問我裴總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范小東很高興，和聰明人說話就就是省心：“是的，如果裴總不出手的話，最后的結果多半是指頭公司贖身成功，但嚴格來說也不算是贖身，應該說是查爾斯成為最大贏家。”
“可如果裴總出手的話……那就不好說了，沒人能猜到裴總會怎么做。”
孟暢考慮許久之后說道：“我覺得……裴總有可能會把指頭公司買下來。”
“既然查爾斯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想要把指頭公司的價值壓低，那么對裴總來說，這也是一筆相當劃算的買賣。”
“雖說GOG現在已經是無敵于天下的狀態，但ioi畢竟還算是一個很有潛力的競爭對手，在世界范圍內還是有影響力的。”
“如果買下來，就等于把整個MOBA游戲市場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時候，如果ioi賺了，裴總不虧；如果ioi涼了，那就等于GOG徹底一統天下，裴總還是不虧！”
“這種事情，我覺得裴總應該不會看不出來。”
“而且，裴總通過GOG向ioi打出的那一套組合拳，尤其是春節期間的各種活動，都能看出裴總在這件事情上傾注了很多心血。要說沒有后手，我是不信的。”
范小東也興奮了：“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假設裴總出手，那會出現一個什么情況？查爾斯處心積慮地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正準備低價接手的時候，騰達出現了！達亞克集團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們反正都是要賣，賣給誰不是一樣賣？只要錢多就行了！”
“到時候，就會變成雙方競價，查爾斯手頭的錢雖然也不少，但顯然跟騰達是沒法比的。”
“那么……指頭公司的股份，就會出現一個先暴跌，后暴漲的局面……”
“如果我們能在最低點買入，在最高點賣出，那么，即使我們事實上沒有參與這次交易，也能從中獲利。”
“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裴總到底打不打算出手？如果裴總不出手，股價抬不上來，那我們去買股票可就是純粹白給了。”
孟暢想了想：“這個事情交給我吧，回頭我要去找裴總匯報工作，想個辦法，假裝不經意間提起這個事情，看看裴總的態度。”
范小東趕忙說道：“你稍微小心點啊，裴總這么聰明，萬一看出咱倆的用意，說不定會弄巧成拙的。”
孟暢一拍胸脯，十分篤定地回答道：“放心吧！我現在也大致摸清楚了裴總的脾氣，不會出問題的。”
范小東很高興：“好，只要有了確切的消息，我們就購入指頭公司的股票，這次可能賺得不會像之前那么多，但肯定也會比較可觀的！”
如果沒有孟暢這邊的準確消息，那么就算范小東看到了這個機會，他也絕對不敢出手。
原因很簡單，風險太大！
稍有差池，可能就會從血賺變成血虧。
但如果能從裴總這里得到確定的消息，那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