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后背一涼,一下想到昨晚半夜那被卷草席里直挺挺的尸體和露在外邊的繡花鞋,忍不住就陣陣發顫。
榮安一本正經:
“李嬤嬤是夫人那里的管事,又是將你從小帶大的,爹只給了她草席就沒管,你看總不好就那么……”
“這事……不該府里辦嗎?”榮華雙面脫色,有驚嚇,卻沒見多少傷心。
“她是夫人帶進府的,我昨晚一查才知,她的賣身契在夫人那兒,所以說起來,她還是廖家人。我自然得問問你的意思。你們情分深,她為了夫人自盡,給她操辦后事,自然還是你們合適。否則她為了夫人身亡,卻連口棺材都沒,冤魂無處可去,夫人又不在府里,你不怕她半夜來尋你嗎?”
榮華被嚇到了。
“我……我這身子……怎么給操辦?而且我……我也不懂。我不。”
“那我把她那尸身放到你院子里來?你給她誦個經或是燒點佛經?”
“不不不……”
榮華知道榮安不是玩笑,她是真做得出。
想嚇死她嗎?那可是自盡的!聽說自盡的鬼最是兇煞,而且還是死在了半夜,想想都可怕。
榮華煞白著臉,趕緊扔了張銀票過來。
“棺材錢我來出。安安你既然掌家,這事你便一應安排了吧。棺材買好的!我身子不便,你找人代勞吧。”
榮安冷笑。
真有良心!
李嬤嬤再壞,對她們母女也算是盡心了,可惜啊,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被榮安這一笑,榮華也有幾分不自在,又是畏畏縮縮扔來兩張銀票。
“你找些人幫著誦經做場法事,這些銀子應該夠了。早點下葬,早點做完法事,早點給李嬤嬤超度了。”
“行,多退少補。要是有多,找零我給你送來。”
“不,不用。多的全買紙錢化了就好。”
“姐你真是一片善心,倒是不枉費李嬤嬤那般疼你。晚些我讓人多給你買些紙錢,你今晚就燒給她。”
“別,別,你找人幫化了吧。求你。”
“好!”榮安正了正色,喊了小荷,在其耳邊吩咐了幾句。
小荷聞言先是一愣,隨后噗笑出聲,連連點頭,快跑出去,一下不見人影。
榮華心下咯噔,總覺沒好事,可又覺晦氣不敢問……
而下一瞬,她又驚到了。
只見榮安正和先前的小荷一樣,在翻看她的妝奩箱子。
可小荷還只敢在面上看,這榮安倒好,也不知怎么就知道她妝奩箱的機括怎么開,輕輕松松就給打開了。
七層珠寶,全到了面上。
五顏六色的寶石首飾,金光燦燦的各種飾物,質地不一的玉石配飾,簡直晃瞎了眼。
“嘖嘖!”榮安笑。“這下我信了。夫人和長姐果然財大氣粗。”
“……”榮華有些著急。“你放回去!”
然而,榮安壓根沒理她,反而跨步到桌邊,將桌布一扯,在梳妝臺鋪開,隨后抱起她的妝奩箱子,反過來一扣……
窸窸窣窣。
叮叮當當。
一盒子東西全被倒去了布上。
“你做什么!”榮華從床上撲騰下來。
搶劫嗎?
這是要搶她?
榮華沒想過榮安會這么做!
可榮安手腳何其之快,衣襟都沒被虞榮華碰到,便已抓了桌布四角一擰,一個閃身避開了。
榮華更沒想到的,是虞榮安沒停沒解釋不說,轉眼已到衣櫥,開始了新的翻看。
“安安,把東西還我!”
榮華沖上前,可那病懨懨的身子雖已盡力,但在榮安眼里卻連走路都比她快。
榮安拽了張椅子擋在了身后就將虞榮華給隔開了。
榮華左撲右撲,卻不管往哪邊,那被榮安勾住了腳的椅子都會剛剛好擋在她的跟前,又眼睜睜看著榮安在她衣櫥里翻到了幾個木盒,也被塞到了桌布兜子里。
等她好不容易擺脫了椅子,見虞榮安已爬到她床上要打開床頭柜。
她一著急,腳下一滑。誰叫床邊兩尺處,她打翻的米粥還沒收拾。
嬌弱身子的這一跤,卻是結結實實。
一陣頭暈目眩,她只覺得要厥過去,扶著頭待看清榮安時,人家已從她床上下來,正在打包袱。
榮華仔細一瞅,自己那床頭暗格全被打開,里邊好幾盒整套頭面也被搜刮了一空。
膽敢!膽敢!
“虞榮安,你這是要明搶嗎?我的首飾全都有來歷,你只要敢拿,你明日此刻就在衙門吃官司了。”
榮安卻是噗笑出。
“別狗咬呂洞賓!我在救你!你該磕頭謝我才是。”
榮安哼笑。“你莫不是忘了昨日當著皇上之面是如何表態變賣了九成的首飾?可這里呢?這一包袱我覺著至少有十斤。就算沒個三萬兩,也有一兩萬首飾在里邊吧?就按一萬兩算,你捐出去的銀子也該有九萬兩吧?我耳朵不好嗎?記得皇后娘娘言之鑿鑿你捐出去的是萬兩啊?”
榮華起不來身,氣力全失,渾身發著抖,幾乎只能抱著圓凳,傻乎乎張著口,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說什么變賣九成首飾?分明是你騙了皇后娘娘,又通過皇后娘娘騙了皇上,騙了太子,騙了昨晚所有賓客,最后騙到了一個太子妃之位。你說你該不該死!
這欺君大罪,可是實實在在。所以,我是不是救了你?我不要你的東西,但為了虞家,沒辦法,我必須拿走你這些首飾給藏起來!我既掌了家,總得要負起責任的,對不對?當然,你若不怕死,不怕丟了太子妃位,不怕雷霆之怒,我這個做妹妹的也愿意跟你去一趟衙門。”
榮安笑。
“要我說,你膽子可真是大,連皇上都敢騙!可偏腦子還跟不上膽子,這些東西你也給藏好呀!”
榮華暗呸。自己藏的不好嗎?那妝奩箱子只第一層未鎖。而其他東西藏在柜子最里邊和床頭暗柜中,還不夠深嗎?
這些首飾何止價值萬兩,她最愛的那套紅寶石頭面就價值三千兩了。這些都是她的心頭至寶,她怎能讓拿走。
虎落平陽被犬欺。
憋屈的榮華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這些首飾便是我當掉捐助出去的那些,我昨晚從廖家借了銀子,把它們從當鋪了贖回來。”
“哦?哪個當鋪?什么時候?單據呢?掌柜姓什么?這才什么時辰?誰家那么早開門?還是誰家昨晚半夜沒打烊?不是我說,姐,你的腦子也該動動了。你身邊奴才都被爹扣了,誰去幫你贖的?而且,廖家若一口氣借給你萬兩,你信不信,皇上今日就該查廖家那個嚇人的買賣了!”
“你……”
“所以,還去衙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