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桌子的銀票啊
榮安笑彎了眼,一張張親手點了起來。
她還氣死人不償命地開始了說教:
“這一局呢,告訴咱們,人還是要低調點,謹慎點,張牙舞爪有什么用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她又是沖向朱永澤:“當把握時不把握,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有你悔的人和事都一樣。別等失去了才后悔”
榮安再次意有所指,可興寧伯聽在耳里,只以為她是說的自己,直氣得嘴角抽搐。他這一把,是五五六。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可
何止竹籃打水,他今日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媳婦沒戲了,銀子被坑了,名聲也丟了,還被人幾次明著暗著嘲諷,連面子都沒了,誰有他輸得慘
還有那些押了他贏的家伙,這會兒都幽怨看他,似埋怨他輸給了個女子,難道他想嗎
興寧伯滿腔都是郁恨,卻無處發泄,哼聲起身就走
榮安暗刺完朱永澤,剛要跟常茹菲說兩句,才發現她人不見了。
顏飛卿正扶額:“她說喝多了茶水要去更衣。我沒拉到人,她跑起來賊快,一個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慫貨”榮安嘖聲。她是要躲開朱永澤吧
有什么可躲的
笨蛋直接面對面說清楚不好嗎
榮安瞥眼顏飛卿和陶云,噗,難怪兩人看不住常茹菲,正在點贏到的賭金呢
另一邊開的局中,除了她幾個,就沒有人買榮安贏,這會兒一結金,幾乎賺翻。
八倍。
陶云和顏飛卿湊了百兩,拿回了八百兩。
兩人喜笑顏開。
“不是說不賭嗎這會兒如何是否要謝我”榮安搭了兩人肩。
“這銀子來得容易太燙手,所以我二人打算跟著你一道做善事。捐五百出去,剩下的以后請你吃飯。”
“行吧。待會兒就帶你們去白云寺。”
“你贏了多少”
“去掉本金,兩千多兩。”
兩人聞言直咋舌。難怪那么多人會沉醉在賭中沒法自拔,這半個時辰的跌宕,可比一個中戶人家幾十年的進出了。
另外,榮安還拿二百兩去另押了自己,那筆銀子的賺頭已經分來,也是一賠八,足足一千六百兩。
榮安嘖嘖。要說起來,她賭了那么半天,忙了那么長時間才掙了兩千多,這筆銀子來得倒是輕松還快。
她笑得歡暢。這是她送給自己的嫁妝。婚后,怕就不容易出來瞎胡鬧了,這一千六便算是個結束禮吧。
她拿出了一千兩給陶云。
“這千兩你幫我給茹菲吧。她借我五百,我還她雙倍。”榮安笑。她說了,要帶大家賺銀子,可不能言而無信。“除了那一千六,我今日贏的所剩差不多兩千兩。我打算全捐了。”
顏飛卿兩人幾乎同時沖榮安豎起了大拇指。這么大筆銀子,眼都不眨一下,已經很好了。
“不過,這千兩你怎不自己給茹菲”
“我得去樓上瞧瞧。”榮安笑。她剛剛看見那氣呼呼的尹江往樓上去了。也是,一樓那氛圍能把他氣死。這又是在湖中心的畫舫,不能隨時離開。
更不提此刻外邊風大雨急,他想走也走不了。
所以,他無處可去,定是找個地方心酸去了。
榮安趕緊提步上樓。
才剛拐過樓梯,便瞧見了一張好久沒見的臉。
那家伙正沖她眨眼笑得燦爛。
隨后,她跟著那人進了一間屋子。
“大叔,好久沒見。”
眼前的,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想大叔了”
“嗯。想你了。”榮安吃吃笑著,上去抓了抓那早先就一直想抓的胡。
這人可不正是朱承熠
他此刻的模樣,正是兩人初見時的大叔打扮。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這么癡迷我的大叔造型嗎我可以常常扮給你看。”
見榮安眼都不眨盯著自己,朱承熠自覺好笑。此刻的他黑黑壯壯,換上布衣就是船夫模樣。
“我就是在想,你再過了二十年,大概便是這個樣子。似乎也還不差。”
“想那么遠了”他撐身而來。“要不要提前嘗嘗二十年后的我什么滋味”
榮安直接拍開了他臉。
不用嘗,肯定扎人。
“不是讓你別來你傷好了嗎這大風大雨的,你就不能悠著點”
朱承熠卻是抱胸接連嘖嘖。
“小樣。你不想我來,真是因為關心我”若不是知道她的計劃,他差點就信了。
他要是來了,誰還會和她賭又哪有人敢“欺負”她她還怎么掙銀子“你在這兒搞事情,我是不得不來。”萬一她搞砸了,總得有人幫她兜著。
畢竟也不是頭一回了。
“我說,你管的閑事夠多了,這次事完了后,你能不能多費點心在我或是我們的婚事上”
“誰說我沒費心”她最近連武都不練了,每日還繡花呢。“你放心。今日之后,我暫時不打算出門了。”
“一言為定。”
“還是你聰明,我倒是沒想到讓你喬裝一二。”榮安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他。“不過,長寧呢”
“沒來。”
“”恐嚇都沒用她這么沒面子的嗎
“你放心,以后我想法子讓你出氣。”朱承熠勾唇笑。
長寧臭丫頭,最近正在與他置氣。說什么他重色輕妹,后園子的喜好全按著媳婦的心意來,都沒問過她的意思,就把她最愛的小花園給鏟了。
廢話她一個要出嫁的姑子,他為何要按她的心意裝點家園朱承熠直接劃了個邊角地,說那里給她蓋院子,可以隨她捯飭。
長寧氣得直跳腳,直言等娘來了要告他狀
朱承熠終于覺得:榮安是對的,這樣的惡姑子,就該找個兇嫂嫂鎮著
“這個房間是給你留的,你隨意即可。”
榮安細看一二,這是個干凈精致的屋。
桌上酒菜已經布下,全是她愛吃的。
“為免一樓不自在,你待會兒把顏飛卿她們都帶這里就行。”
“嗯。多謝你費心。”
榮安先給自己灌了杯茶。
“對了,今日租這畫舫,加上酒水什么的要多少銀子你找寇世子,還有人情錢在里邊吧”銀子她得付,人情她也得記著將來還。
今日開銷不少,她卻忘了這茬,剛還夸下海口說要將兩千兩捐出去。點子是她出的,這成本自然也得從她這兒走。
她忍不住又是捂緊口袋,一邊打量畫舫,猜想花費開銷要不要五百兩,一邊思量要不就丟個人,反個悔只捐個千兩或者自掏腰包貼銀子進去天那一千六百兩還沒焐熱呢
“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行。”
“我說真的,不用你管。”
“我也認真的。還有,那誰,寇世子,他今日應該被我坑得不淺。”寇樂幫忙組局已經感謝不盡,結果還因為她,輸了好幾百兩。
愁死人。若寇樂那里貼個幾百兩,畫舫花費再來個幾百兩,那她今日豈不是白忙乎了
自己豈不也是竹籃打水那自己和興寧伯有什么區別
她還撂下那么多狠話,臉有點疼怎么回事
朱承熠見她愁眉苦臉樣,又是好笑起來。
他癱在了椅子里,慢慢啜著酒,看著她痛苦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開口道:
“寇樂,他應該很樂意被你坑。”
“怎么他有忙要請我爹或是你幫”
“再猜。”他怎會做那樣的事
“他有受虐癖好”
“胡說八道。”
“他愛管閑事銀子還多到用不完”
“想多了。”
“他喜歡我”
榮安頭上又是一個爆栗。奇了怪了,最近怎么一個個都愛敲她腦袋她也沒說錯啊若不然呢
“還喜歡你他下月就成親了,妻子是他自己喜歡,所以求太后牽線賜婚的,你不是管家嗎你沒接到帖子嗎”這是什么腦子不敲打都繡了。朱承熠好笑又好氣。老天真的要選這樣的人做皇后嗎
之前老王告訴他,虞榮安運道非比常人,今日他可是親眼見識到了。
三個六
認真的嗎
還是最后一把
老天確實給了她厚運。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榮安想起來了。
“這么說吧,今日他賺了也不少。尤其最后那兩把。”
“你的意思是,最后兩把,起哄了眾人來押我三人的莊家是寇世子”
“就算是吧。”算是。
“難怪這么快臺就擺出來了。他是抽成掙銀子”
“是。”
“難怪了。賠率我不懂,可分明這么多人押輸了,可我們才贏了八倍,原來油水就被人抽去了不少。”
“最后兩把,他賺的可不比你少。”朱承熠笑著瞇眼啜了杯酒。“誰是船主,誰才是真的莊家。”
榮安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才是大莊家”
朱承熠笑著敲敲她腦袋:“要不然呢你以為,誰會安排了最后的臺子,讓你掙了那一千六百兩我都是我”
“”榮安見識到了。媽呀,真行。
“我媳婦要掙銀子,我雖不能幫忙撒網,但至少要把魚都趕到我媳婦船邊去吧”朱承熠哼哼:“所以,你不用操心寇樂那里了。這畫舫的銀子不用你出,也沒有人情。你今日所得都能好好捂嚴實了。”
“那多謝你了哦”榮安大松了一口氣。“不過你怎么知道我把心思都放在最后兩把了”
“你一直沒有明著攤過牌,可你是個嘚瑟又直接的人,遮遮掩掩,不合常理。你還是個摳門人,這悶起銀票來跟甩紙片似的,我就知道你牌不錯。
中間幾輪你一動不動,我就猜你將目標放最后幾把了。之所以不動是要放松所有人對你的警惕。當時我就讓人去安排了。你前邊發揮越差,反而有利你的賠率。
倒數第三把,朱永澤出現你才一臉肉疼地認輸,你當我沒看見當時我更一步確認了你的盤算。原本你們幾人若不投錢買你,我便打算自己買的。”
“果然,知我莫若你啊多謝承讓了。”
榮安笑著拍拍他肩。
“不過,我還贏了朱永澤差不多千兩。要不要還他”
“你想還”
“不想。”絕不榮安又想捂住錢袋子了,這掙點銀子真不容易。
“那你還問。”
朱承熠挑挑眉。
“不用還他了。他自己要參賭的,可沒人逼他。而且你放心,明面上,他可比我富裕多了。他們慶南不比我們燕安,慶南那里難得有戰事,且八成以上的戰事都屬于蠻族小范圍的滋擾。南邊多山,以山為屏,他們的百姓相對安定富裕。不像燕安,韃子動輒就會壓上,一到春天就開始蠢蠢欲動,加上地廣人稀,防不勝防
所以他這個世子有錢,你安心留著銀子吧。”誰知道他水平那么臭,瞎嘚瑟了一圈,正好給他長長教訓。
“那太好了”榮安心安了。“不過朱永澤怎么回事玩賭時,他偷偷看常茹菲好幾次,他分明有那個意思,為何”
“不怪他。”朱承熠替朱永澤說起話來。“他不比我。我父王母后因為被疑,所以不敢給我婚事做主,還得將我留在京中。可他不是。他有自由。他來去自如。他不用做質。這次他入京,是來賀中秋的。若不是圍場之行,他早就回去了。此刻他以參加你我大婚為由繼續留京,其實已經可見他想法了。”
“他既有想法,為何沒行動”
“誰說他沒行動,他圍場回京那日便已快馬傳信回慶南了。他的婚事,不是皇上做主,他自然得問過他的父王母后。”
“可他為何突然就疏遠了茹菲”
“難道不是一種保護萬一婚事不成呢他若壞了常茹菲名聲,常茹菲如何嫁人還是打算做他的妾”
原來如此。
“父母之命,他沒錯。得到他父母的祝福,遠嫁的常茹菲將來才能得到最大的保護和愛護,他用心良苦了。”千里之外,沒有娘家支撐,想要過好,融入進婆家是最好的選擇。
榮安瞪大了眼。
“那我呢我將來也要遠嫁你可為我用心良苦”
榮安又開始發愁了。今日收到消息,她準婆婆最晚還有三天就抵京了。她這樣的,能得到祝福嗎前世的她萬事躲在榮華背后,幾乎就不曾直面過婆媳關系,今生她有點緊張。
“我再苦也一定用心也用力。”
“啊”沒懂。
“我燕安那脈一向人丁稀薄,所以將來你跟我回燕安時,只要帶上一大串的孩子,我父王母后一定待你如珠似寶。放心,我一定努力”
“滾”如珠似寶是如豬才似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