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龍去脈都說開,常茹菲也被放了出來。
這種時候,沒必要矯情。
常如風搶先一步站到了妹子跟前直言:“我建議你好好考慮。之前咱們對慶南了解不多,對你將來或將面臨的困難準備也不足。此刻一切都還來得及。家族是你的后盾,不是你的包袱。我的意思是從長計議,什么都沒有你自己的日子來得重要。”
“哥,我明白的。”
話是這么說,可常茹菲的眼神,直落在了朱永澤身上。
這會兒細細打量他,可不是一臉憔悴和疲憊?兩人視線對上后便再挪不開,各自都是心疼滿臉。
朱永澤將他的寶貝蟲拿了出來:“小寶很想你。你別放棄他!”
正喝水的榮安一嗆,很有手段嘛!怎么像極了怕被拋棄的婦人拉著兒子求負心漢別走的說詞。
那胖蟲子在他手心,感應到常茹菲后,便沖女主子方向扭去,隨后用它芝麻粒大小的眼睛巴巴沖著常茹菲,怎么看怎么好笑。
朱永澤:“茹菲,我的心意,你從小寶身上一定能感應。你能不能幫我養幾天小寶?我從未將小寶轉交給別人養過,你還愿意做那唯一的一人嗎?”
榮安在旁看得津津有味,可惜沒有瓜子,只有花生米勉強湊活。
她一邊吃,一邊嫌棄看了眼朱承熠,瞧瞧,別人的情話說的含蓄又動人。
朱承熠挑眉嘀咕:“小爺只靠實際行動讓你折服。”
若非一往直前,那還是常茹菲嗎?
很自然的,常茹菲伸出了手。
要說那胖蟲也爭氣,一到常茹菲掌心后就打了個滾,討好意味分明,隨后它又悶頭在常茹菲掌心拱了好幾下。
常茹菲被它一逗,板著的臉再也繃不住,舒展了開來。
朱永澤當著眾人就將常茹菲給摟住了。
常茹菲下意識推他。
可他又道:“你是我唯一摟過的人。你確定要推開我?”
酸腐氣開始彌漫,眾人紛紛退走,榮安被朱承熠拖到門外后,笑嘻嘻回頭道:“給你們一刻鐘敘舊。等會兒咱們再說話。”
一刻鐘后,榮安幾個私下問常茹菲:
“你真決定要跟他?你哥說的是,等你嫁去慶南后,你可能要面對刁鉆的婆婆,強勢的慶南勢力,還得應付各種對朱永澤抱有企圖之人。”
就是最愛管閑事的榮安都覺得很麻煩。
常茹菲今后的日子,注定是免不了斗斗斗了。這家伙玩武力還行,玩手段就一般了,要玩心機,只怕更沒指望。
“只兩條原因,便足夠我堅持下去了。”常茹菲主意堅決。“第一,是我喜歡他。我愿意與他一起戰斗,一起面對將到來的困難。我們也算經歷過生死了,這緣分,我割舍不了。”
榮安點點頭。這一點,她認可。她當時也是這么對朱承熠說的。只要能共進退,洪水猛獸怕什么,至少不孤單。
“再有,便是我的家族需要。你們看到了,自打我與他的婚事定下來后,常家發生的巨大變化。多年未有一官半職的常家,已有兩個子弟謀得了官職。
當我成了世子妃,成了慶南王妃,這樣的榮耀才能繼續。我才能成為常家的支撐。尤其眼下王妃越是不滿我,覺得我和家族無能,實際皇上能給我和常家便越多。常家需要我往上走。為了家族之心,你們都懂的。”
幾人都點頭。縱是女子,可誰又不得為家族努力?大家都有背負,都不容易。
常茹菲完全定下了心,又與常如風談了一小會兒。
再之后,眾人再次圍坐。
“怎么辦”是接下來的議題。
榮安表示:“我只說一句。”
眾人皆示意她開口。
“要么不做,要做,就得確保元平再蹦跶不起來。”
所以,她不但要她做不成妾,還得要她永遠不能再打常茹菲兩人的主意。她身后勢力那么大,仇怨已經結下,后患無窮。此刻不出手,將來害的是常茹菲兩人,所以下手必須不留情面。
也是正因如此,榮安才反復暗中確認朱永澤對元平沒有任何情意,不會有什么心軟。
朱永澤:“不能殺她!”
郝巖:“也不能讓她出事!殘廢什么的都不行。”
常茹菲:“從她出現城門,并自曝身份后就不行了。”
朱永澤:“她是跟著我和車隊,以迎親之名入京的,我得對她負責。她出了事,不管在朝廷或是在慶南,不僅僅我是第一個被問責的,還有我這次我帶在身邊的人都會被追責。”
“誰說要殺她了!”榮安瞥眼。大家對她都有什么誤解?
“我是京中最有名的大善主,我是那種下手狠辣之人嗎?”元平這樣的,有什么資格讓她手上染了人命?
郝巖:“若要瓦解她身后勢力不是一朝一夕,只要那些勢力在,便輕易動她不得。”
“那就不動她!”
榮安早有了個主意。
“你們的考慮都長遠,你們和朱承熠一樣,覺得需要朱永澤強勢,但我看來那都是長遠目標。你們遠水可解不了近渴。”榮安示意朱永澤:“所以我覺得,你不用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我們還是在元平身上找突破口。”
十幾只眼睛一齊看著榮安,等她的下文。
“讓她回不了慶南如何?”榮安瞇眼。
“你有辦法?”朱永澤眼中光芒大盛。“若能如此,最好不過。”
元平回不去,便跟死了也差不多了。而她身后勢力缺了她這個交點,處理起來將事半功倍。“可元平不但手上有人,還有太后保護,咱們很難對她實行什么計劃。”
張家的女兒,手里還能沒幾個人用?當日他們可是輕易而舉,悄無聲息就放倒了阿水。
“那就逼她自己同意或是讓別人逼她同意嘛。我大概可以試試。”
榮安抓了枚小點心塞了一口。
她就喜歡這種剛好一口大小的吃食。不容易臟手沾唇,也不會碎屑掉得四處都是,吃起來塞了滿嘴更滿足。在她看來,反正比那種一邊吃一邊掉,若拿手接要洗手,拿帕子要弄臟,不接的話要擦地的方式強多了。不留后患,干凈爽快。
反正一口吞不下,不如切成塊放在跟前慢慢吞……
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到第二天的時候,慶南大英雄張洪芳的女兒元平郡主入京的消息已經傳開。
榮安去街面溜達了一圈,又帶著陶云和顏飛卿下了趟館子。
要說陶云兩人,早被榮安給帶歪了。不知何時開始,兩人都喜歡跟著她下館子,滿京城找好吃的。尤其顏飛卿,從前的她珍饈美味精致吃,每樣不超過三口抿著吃,這會兒卻是小籠包子一口一個,吃得津津有味。
她們總算也是理解,榮安常常放在口中,想要的“自在”究竟為何物。不得不說,跳脫出條條框框后的日子,才真實是有滋有味。
“我瞧著你,怕是真有了。”陶云盯著顏飛卿掃了好幾眼。這家伙就著豆漿,從燒麥吃到蒸餃再到包子,嘴就沒停,連醋碟子都添了兩次了。
“有就有了吧!我家夫君說了,管有沒有,只要我開心就成。成婚真好,陶云,你也趕緊的吧。”
她們幾人里,只剩陶云還沒徹底拍板。
梁旭正在忙著編纂一部史書,今秋才能結束。到時候只要無意外,他官職就能升了,他們打算到那時再成婚。
“我才不急。”陶云嫌棄看了顏飛卿一眼。“我可不想半年長三十斤。”
顏飛卿自打婚事定下來后,幸福滋潤沐浴,不但一掃頹廢,容光煥發,整個人也像吹了氣了一樣,迅速從瘦骨嶙峋變得飽滿。
她們都覺得嘖嘖稱奇,但也都明白,除了心態上的歡愉,更因她嫁得好。
郝家除了一個早就出嫁的姑子,再無其他女兒,所以從郝巖到郝家父母,對顏飛卿都是寵溺得很。婆婆從不要她晨昏定省,還每日湯水不斷往她那兒送,有好的都緊著她吃。公公只希望她早點開枝散葉,更是見她從來一面笑。
至于郝巖,更有點過分,是無下限地聽話和寵她。
程度嘛,就是為了解她饞,能夠陪她坐兩個時辰馬車去吃上一頓,再坐兩個時辰馬車回家,最后挑燈處理沒完成事務的那種……
就是她們幾個,也誰看顏飛卿都覺得嫉妒。
當日被朱永霖逼得差點起了死意,又遭遇了抄家風波,最后還能柳暗花明,苦盡甘來,這造化,叫人不得不服。
榮安最愛看顏飛卿甜甜的笑。
她是知道顏飛卿前世結局的,被迫遠嫁他鄉還死得不明不白,眼下收獲美滿,命運徹底翻盤,這一切都能讓她堅定那種改變命運的心念。
榮安自己的命運何嘗不是被翻轉?可榮安常常會想,究竟是自己在改變命運,還是在順應和回歸星云口中她原本的命運?
這個問題,一度讓她凌亂。
她找星云談過,所謂的鳳格鳳命,真的存在嗎?她時至今日依舊只能信個兩三成。一直以來,她都更信自己。今生她得到的一切,分明都是靠自己一點點掙回來的啊!
她有時覺得,所謂事在人為和天命所歸,根本就是矛盾。
可星云說,還有一種說法叫天人合一。天之道在于“始萬物”,地之道在于“生萬物”,而人之道則在于“成萬物”!這不是矛盾,而是呼應和聯系。天地之道在于生成,人之道在于實現……
通俗說來,命再好,不管不顧不理會,一味揮霍,不做付出,再好的命也會被磨成尋常。相反,命格不好,但憑借自身努力和積極態度去改變和積累,一樣可以改變氣運,有很大可能會扭虧為盈,逆風翻盤。
所謂天命,是個方向和指引,用的好,可以平步青云,可以化險為夷,但真正的成功,任何的突破和實現都還在人。
榮安似懂非懂,但心頭疑惑確實少了那么一些。
管怎樣才是正解,只要看到自己和好友親人全都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值得!眼下努力去守護,才是她要做的。
顏飛卿改變了命運,自己也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大伙兒都會變好的!
所以每回看見顏飛卿幸福圓潤的甜美臉,她都會跟著開心起來……
心里這么一想,榮安揮手又讓伙計上了碟山楂陳皮糕來。
今日她們之所以出門湊熱鬧,就是想看看外界對元平入京的議論。
對面就有一桌正在說著張洪芳的種種。這位已故將軍在民間風評確實很好,抗敵故事最能激勵、鼓舞和帶動人心,所以有著輝煌過去的張洪芳故事還被說書的廣為引用。
而由著元平入京,這位將軍再次為人津津樂道。
“她倒果然有些手段。”陶云笑。
“我的預估不錯。”榮安咬了口灌湯包,鮮是鮮,但有點膩,不是她喜歡的。
嗯,還是自己碗里的雞湯小餛飩好吃。吃下去胃里暖融融。
顏飛卿剛從榮安碗里搶了幾只小餛飩,壓根沒聽懂兩人說什么。
她的胃口最近確實古怪,榮安和陶云都不喜歡的這灌湯包她都能一口氣吃十只,還不飽。以前她的胃口,最多三只就頂天了。這會兒的她,吃完一屜還想要對面榮安的小餛飩。
“我們的意思是,昨日車隊才入京,眾人關注點都在那一車車的聘禮和朱永澤身上,知曉元平入京之人,除了南城門守軍和那附近的百姓,其實并不多。朝廷和皇室又沒宣布,也沒特意為元平辦宴,只一天的功夫,還不至于傳得滿京城皆知。”
她們三人是在城北一家普通館子。來這兒用餐的并不是達官貴人,上層人士,就是普通百姓。
“所以,是元平自我宣揚,弄了個人盡皆知。因此我們說她本事不小。”
“是為了給朱永澤壓力?”顏飛卿懂了。
“是啊!大伙兒都看著,朱永澤要負了她,得被罵死。”榮安哈哈笑。“但甚合我意!”
這是個引子,也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什么?”顏飛卿問到。
“第二步,朱永澤啊!”榮安看看日頭,這會兒的朱永澤應該入宮了。“咱們先拭目以待,看看慈寧宮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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