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先前羨慕大爺和大娘的心情完全消失了。

“叔開始說啥也不和嬸子離婚，他說他不去市里，他就和嬸子在屯子里生活，養老的問題不用兒子管。嬸子也說了，她什么都不要，她就想和叔在一起，她可以去證明一下，等她死了，什么都給大路，鄭平也說了，他不爭這些，只要老人好好的，他什么都不要。可大路不是個東西，他就是不愿意，他就是要嬸子現在離開劉家，叔和嬸子不愿意，他回來指著嬸子鼻子罵，那個癟犢子玩意罵的老難聽了。他把叔氣的進了醫院，說叔要是不離婚，他就不讓嬸子見叔，不管叔的死活。現在叔和嬸子也知道，他們兩個要是不離婚，那玩意不會讓他們過安生日子的，他們打算明天去離了。”

鳳二大娘說的她自己心里都難受。

陳萍回頭看向窗戶，她坐著，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況的，她沒起來，她怕她看到兩位老人會忍不住憤怒、流淚。

兩個命運同樣不好的人，結合在了一起，一起辛苦勞作，一起為了家努力生活，可到老了，本來應該是相伴的時候，卻被人逼著分開。

還是被最親的人逼著分開，他們心里該多么難受。

可先前陳萍看到兩位老人的時候，他們面色平和，還對陳萍笑來著，陳萍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錢就那么重要嗎？為了這倆錢，差點把人逼死。這人要是沒了良心，就不是個人了。”

鳳二大娘說完，心里這一口氣出來，她又回廚房了。

陳萍倒真愿意鳳二大娘不說，她不知道原委，心里也就不那么難受了。

“這事咱們想幫也沒辦法。萍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容易，別想太多。”

魏峰看陳萍眼圈也紅紅的，他勸了一句。

“我知道，就是心里有些難受。”

陳萍不是不知道，天下各種可憐人，可憐的事多了。如果這兩位老人是因為沒錢，她可以管她們吃飯，不要他們的錢，但她現在管不了。

可明白是明白，心里總歸不是滋味。

陳萍告訴自己，她將來結婚，一定不能嫁有孩子的，萬一和孫大娘一個命運，她得哭死。

“這樣的人，只看到眼前的一點利益，不報養育之恩，拆散老人，不會過的多好。相反大娘的那個兒子，叫鄭平是吧？不靠家里買房，自己拼搏，也不爭這些，還肯贍養老人，我相信他的日子會比他這個哥哥過的好的。”

魏峰也知道陳萍的心思，他打算問問孫大娘這個親生兒子在市里做什么的，如果能幫，他可以讓手下的人幫一把，他把日子過好了，好好贍養自己的母親，也算是讓老人能有個好的晚年。

“嗯，我就是覺得大爺大娘年紀大了，都說老來伴，這時候分開，心里肯定難受。”

陳萍沒結婚，但她對于愛情還是很向往的。

“說起來大爺雖然愛大娘，但更愛的是他兒子吧，如果他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什么都不要，把一切都給他兒子，他和大娘兩個就是要在一起，他兒子也沒辦法。實在不行把兒子告了，他兒子有什么權利干涉他的婚姻？再說那財產有大娘、的一半，他兒子有什么權利都要。真要打官司，他兒子落不了什么好，他就是欺負人，欺負大娘人好，不愿意和他計較。大娘讓步就是為了不讓大爺為難。”

魏峰看的更透，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無情。

陳萍怔怔的看著他，仔細想魏峰的話，確實有理，如果大爺真的一切都向著大娘，那他確實可以把兒子告了，因為兒子不占理。房子和地確實要分給大娘一半，因為這是大爺和大娘一起攢下的家底。

大爺的兒子那個劉大路讓大爺和大娘離婚，什么都不給大娘，等于把大娘趕出去，凈身出戶，這就是欺負人。

如果大爺向著大娘，他說什么都不該同意，現在大爺讓步，說明他還是向著親生兒子。

此刻，陳萍的心有些冷，原來她看大娘和大爺是感動，是心酸，可此刻心里卻有一股別樣的情緒。

夫妻之情真的比不上子女之情嗎？說到底大爺心里還是有私心。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么殘酷。”

魏峰又接了一句，他沒有孩子，他無法體會一個男人對于妻子和孩子的感情有何不同，但是正因為沒有孩子，他將來對于他的妻子感情能更純粹一些。

“不說了，說多了難受。”

陳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分析透徹以后太殘酷。

可明明知道難受，陳萍還是想去聽。

屋里面劉大爺和孫大娘還要了一瓶啤酒，兩個分了喝，兩個人都流了眼淚，看的出來，他們還是有感情的。

“我對不住你。”

劉大爺拉著孫大娘的手哭了。他的手干瘦，這一輩子他用這雙手開了很多的荒地，用這雙手養家，養孩子，枯瘦的手從來都是力量的擔當，他從來沒怕過苦，可現在，這雙手在抖。

“沒啥對不住的，我都明白，這二十多年，你對我是好的，我也對這么家用了我全部的心力。現在這樣，你我都不想。我明白你的心思，大路是你親兒子，家里的一切給他，我沒啥說的，你替他著想也是應該的。我和平兒當初嫁到這個家，有一口吃的，你對平兒也像親爹，我們娘倆滿足。從明個起我就跟著平兒過了，平兒是個懂事的，他會對我好的，他那個媳婦也是個好的，你放心吧。你也好好的，咱們這一輩子都吃了不少苦，分開也好，大路養你，平兒養我，分開養，他們負擔也小些。”

孫大娘柔和的說著，從她的表情，她的話里都聽不出戾氣，沒有埋怨。

陳萍聽的想哭，大娘不是不知道那些，不是不知道老伴的心里還是向著親生兒子，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去計較，不想鬧的難堪。

多么好一個老人啊，那個劉大路咋就會這樣對老人。

不過大娘的兒子，那個鄭平應該是個好的，大娘跟著他，應該能安度晚年，只是不知道這個劉大路會不會好好對他親爹。

要是拿了錢和地，不管親爹，那就諷刺了。

大爺哭著說了半天，最后把賬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