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么說,房氏和杜氏自然不好拒絕,便站起來也走到屋子中間。
“快,幾位姑娘也來,不能只我們三個老菜幫子在這里獻丑。”
夏氏拉了兩位妯娌還不過癮,又去拉宋筱池、宋筱湖、宋筱沐、宋筱河四位姑娘。
“該打!”夏氏話音一落,坐在上首軟榻上的宋老夫人便指著夏氏笑嗔道。
夏氏反應倒也快,忙舉起保養良好的右手輕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賠罪道:“是兒媳的不是,兒媳口無遮攔了,有母親在,哪有兒媳賣老的份,只不過母親您可不能怪兒媳,誰讓您如此年輕,看起來都不像兒媳的姐姐,反而像是兒媳的妹妹!”
夏氏聲音嬌脆,語速清晰明快,像是珠落玉盤,只聽她這聲音,就令人很舒服,就更別提她話中的奉承恭捧之意了。
宋老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母親,你看我們今個的裝扮如何?兒媳覺得這整體看起來,還是我們的二姑娘打扮的最是得體富貴。”
夏氏捧完宋老夫人,立刻將話題又轉到裝扮上去,并以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宋筱湖身上。
在如今宋家相對來說,算是很寒酸的情形下,宋筱湖頭上插的那支赤金點翠梅花簪差點晃了眾人的眼,以至于讓眾人幾乎忽略她今天也穿了一件從來沒有上過身的雪青色繡著大朵大朵海棠花的撒花百褶裙,一雙蜜合色繡紅梅的繡鞋。
宋筱湖站在那里,面對宋家女眷們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懷疑的目光,面色倒是仍然保持著平靜淡定。
若說在四姑娘宋筱河剛提起她今日特殊隆重打扮之時,她尚有些慌張,但是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緩沖,她早已打好了腹稿。
就連她娘杜氏也沒有露出任何不安的神色,她早就知道夏氏拉拉雜雜繞了這么一大圈,定然是要針對什么。
而她掃視一圈,今日唯有她家湖姐兒打扮的隆重了些許,只略略一想,她便明白了夏氏這是準備找她的茬了。
宋老夫人的目光在宋筱湖頭頂和身上掃視了一圈,朝她招了招手,“湖姐兒,來,過來,讓祖母看看!”
宋筱湖蓮步輕移,儀態優美的走到宋老夫人面前三步左右的距離站定。
宋老夫人瞇著眼認真的打量了她一番,方道:“湖姐兒也長大了。”
二夫人杜氏陪笑道:“母親,湖姐兒和大姑娘同年,只不過比大姑娘小月份。”
宋老夫人點點頭,“也是該找婆家了。”
宋老夫人這話一出,即便宋筱湖再是端莊穩重,此時也不免害羞,她垂了頭,嬌嗔的喚道:“祖母……”
“好好,祖母不說了,我們湖姐兒害羞了。”
宋老夫人連忙安撫道,神態語氣都極為慈祥,與一般疼愛孫女的老人沒什么兩樣,可是一直站在旁邊,想當個局外人可是卻無法完全置身事外的宋筱池卻知道,這遠遠還沒有結束。
“母親,正因為湖姐兒這年紀也不小了,上個月兒媳帶她回娘家去探望我娘,我娘見湖姐兒穿的太素凈,就說這正是花兒一般的姑娘家穿的這般素凈,怕冷了性情,便將自己以前的嫁妝,一套金飾送去了霓巧樓,讓霓巧樓融了金飾,又添了些銀錢,重新打了些首飾出來,我娘的那套首飾雖然樣式陳舊了些,卻是足金足重的,很是值些銀錢,這支點翠梅花簪就是新打的那套首飾之一。
還有湖姐兒身上的衣裳繡鞋,都是她外祖母給她的。”
杜氏趁著宋老夫人停頓的空隙,忙將宋筱湖頭上的赤金點翠梅花簪和新衣裳新鞋子過了明路。
杜氏出身小官之家,其父乃是封城下屬縣的一名主薄,家資亦不豐,杜氏的母親則是鄰縣一個沒入品的典史之女。
只不過杜氏的外祖父,娶的卻是富商之女,杜氏的外祖母是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她外祖父的,而杜氏的外祖母又格外疼愛閨女,她有三個女兒,將自己近八成的嫁妝都分給了三個女兒做嫁妝。
因此當宋家人聽到杜氏說宋筱湖頭上的赤金點翠梅花簪乃是杜氏之母,也就是宋筱湖的外祖母融了自己嫁妝中的一套金飾給她買的,心中的懷疑便消了大半。
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則是因為宋二老爺掌家的緣故,這外面的事由宋二老爺掌著,內宅的管家權雖然明面上還在宋老夫人手中,可是老夫人年紀大了,她和宋老太爺又都看重宋二老爺這個二兒子,宋家其他人可不敢相信宋家二房沒有在掌家期間撈油水。
這兩年,家里稍微值錢的東西都被賣的差不多了,就連剩下的一百來畝田產和北城的兩座宅子也被陸續賣了,宋二老爺宋紹煥的說辭是家里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先賣田產和宅子應應急,等以后有錢了,再買回來。
其實誰都知道,以宋家的現在的境況,以及這之后幾年,甚至幾十年,若是宋家沒有出特別出息的子孫,這家資只有往外出的,而沒有往里進的。
像宋家如今這境況,女眷們不往外當首飾衣裳就很不錯了,哪里還有銀錢添置新的首飾衣裳,因此,眾人雖然暫時消除了大部分懷疑,可是目光卻并沒有從煥然一新、光鮮亮麗的宋筱湖身上轉移開。
宋老夫人點點頭,對杜氏道:“親家母的眼光一向不錯,這簪子和衣裳鞋子選的好。”
杜氏忙陪笑道:“要說這梳妝打扮上的眼光,我娘也說過,她是萬萬比不上母親您的,只不過近些年,母親很少出門,越發低調了,她才越俎代庖幫湖姐兒裝扮一番。”
宋老夫人點點,“親家母有心了,湖姐兒這么一打扮,的確亮眼了許多,比以往更要明麗幾分。”
說著示意宋筱湖回到座位上,宋筱湖并沒有因為這一身裝扮過了明路,又得到宋老夫人的夸贊而得意忘形,她端莊嫻雅的回到位子上坐下,看到眾人在看她,也仍然面色沉靜,不驕不躁。
就在這時,外面簾子一撩,小丫鬟走了進來,“老夫人,二門處的婆子來報,許夫人已經進了大門,這會兒馬車該到二門了。”
宋老夫人反射性的身子往前一傾,卻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如炬的朝宋筱池看過來,宋筱池覺得頭頂都有一種冒煙的熱感,那是被宋老夫人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