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畢竟做過幾十年的伯夫人,即便現在伯府落敗了,但是在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伯府雖然算不得興盛繁榮,該有的規矩用度卻還是能維持的。
伯府真正的落敗雖然從很早就開始了,不過在外人眼中,伯府也就近兩年不大成樣子。
因此,宋老夫人雖然惱恨方才被杜氏、房氏插科打諢的,忘了注意今天的主角宋筱池,更忘了讓宋筱池按照她的心意裝扮一新,看到宋筱池簡素的裝扮,她已然能想到許夫人看到宋筱池后的態度了,再看到宋筱湖頭上那支熠熠生輝的赤金點翠梅花簪,對于杜氏的心思,宋老夫人心中也無比的清楚。
就這樣吧,她們要爭,就讓她們爭,反正都是宋家的女兒,誰嫁出去,都少不了宋家的好處。
“老大媳婦、老二媳婦、老三媳婦,你們快去迎迎許夫人。”宋老夫人很快想好了,忙吩咐三個兒媳,又對著宋筱池等孫女道:“你們也去。”
由宋大太太房氏帶頭,呼啦啦一群人又從榮松院出來了。
“大嫂、二嫂,你說許夫人今天上門,是不是來定許二公子和大姑娘的婚期的?”路上,夏氏問道。
夏氏這話一出,宋筱湖宋筱沐宋筱河三人同時看向宋筱池,就連兩位嫂子也將目光投向宋筱池,若是往日,被這么多人同時看著,還是因為婚事這種對絕大多數女子來說應該表現很羞澀的事,而于宋筱池來說卻是無奈的話題,宋筱池此時應該已經躲避性的低下了頭。
可是僅僅一夜,雖然到現在,宋筱池也不知昨夜那到底是夢是真,或者只是她苦悶灰暗的人生中,自己臆想出來的一道亮光,卻都讓宋筱池平靜如死水的人生,多了一絲活力。
即便一切仍然沒有改變,但是她的心變了,心闊則世界開,宋筱池再面對這么多眼光,再面對這門不期望也無法拒絕的婚事時,她卻有了直面它的勇氣。
或許她從來都有勇氣,只是差了那么一個契機,而昨夜那場奇遇,便是她開啟勇氣的契機。
“我看肯定是為這事。”杜氏篤定道,又笑著對房氏道:“恭喜大嫂了。”
房氏道:“說這個太早了,一會許夫人來了就知道了。”
“以后大嫂可要叫親家了,待大姑娘和許二公子成親了,以后小湖小沐還有小池,出去走動的機會也就多了,大嫂到時可不要推拒才好。”
杜氏一臉誠心的道。
“二嫂說的是,大嫂到時可得幫著照看你那幾個侄女。”
夏氏也跟著應和道,她雖然和房氏沒什么交情,今天在松榮院,更是拐著彎的找杜氏母女的茬,可是杜氏方才那話也是說到了她的心坎上,有了共同利益,對手也能暫時變成朋友。
房氏有些尷尬,這若是放在別人身上,現在肯定是先虛應著,敷衍著,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可是房氏就是做不出這空口說白話的事來。
“大嫂,你……”
“二嬸、三嬸,假若我真能嫁去許家,假若以后許家或者許家的親戚故交又真的有什么宴會,假若到時我的公婆相公又同意讓我去,并且同意我帶三位妹妹,在這些條件下,二嬸、三嬸,你們放心,我自然會提攜妹妹們的。”
宋筱池笑吟吟的打斷了杜氏的話,她一個接一個的假若,讓杜氏和夏氏一時竟有些無語。
待二人反應過來宋筱池方才說了一番多么張狂肆意的話,想要指教甚至攻擊的時候,宋筱池已經扶著有些目瞪口呆的房氏往前走了。
“娘,許夫人快到了,去遲了可就不好了,假若得罪了許夫人,我沒能嫁去許家,豈不耽擱了三位妹妹的前程。”
宋筱池的聲音并不小,后面的杜氏、夏氏以及幾位**自然都聽的一清二楚。
大少奶奶喬氏先是愣了一下,發現婆婆和小姑子往前走了,忙跟了上去,不管如何,她們都是大房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總要一起的。
“池姐兒,你……你……如何能說這樣的話,這也太……太張狂無禮了,這可不是世家**該說的話。”
房氏終于回過神來,立刻訓斥道,不過她一向是個不善言辭的,雖然神色嚴肅,但是這訓斥之言卻并不太連貫,有種外強中干之感。
宋筱池扶著房氏的胳膊,神色未變,淡淡的低低的說了一句,“娘,你覺得如今的康勇伯府還能算得上是世家大族嗎?我這世家大族的嫡長**也不知能當多久,現在多說說這些不成體統的話,待以后真的淪落市井,也能適應一二。”
房氏怔住了,宋筱池這一番話徹徹底底嚇到她了。
房氏知道宋家今日不同于以往,已經落敗了,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們這些康勇伯府的女眷會真的淪為市井小民。
走在房氏另一邊的喬氏,聽到宋筱池這一番言論,也被嚇住了,正愣愣的想著以后很可能經歷的困苦生活,就聽婆婆的聲音響起,“不會的,這如何可能,你祖父祖母肯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不會的……”
雖然房氏的話并不是那般堅定,但是喬氏聽在耳中,卻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對了,俗話說破船還有三千釘,偌大的一個康勇伯府,即使落敗,也不會那般快的,等以后她的茂哥兒有了出息,即便康勇伯府不成了,她和大爺也不用愁了。
“但愿吧。”宋筱池的聲音如一陣輕風,縹緲的聽過就散。
宋家一眾女眷到二門的時候,許夫人的馬車剛剛到,宋家眾女眷連忙迎了上去,因為宋筱池一番無狀之言而顯得不悅的杜氏和夏氏也帶著各自的女兒,快走了兩步追了上來。
車夫將馬車停下,隨車的婆子下車站在一邊,小心的朝車內道:“夫人,到二門了。”
按說客人在大門處就要下車,再坐府里的轎子進內院,這是一般世家大族的規矩和體面,可是很顯然的,如今的康勇伯府是撐不住這份體面的,也因此只能讓客人的馬車直接趕到二門。
從馬車內跳下來兩個容貌秀麗、身材修長的丫鬟,其中一個丫鬟撩起車簾,另一個丫鬟小心翼翼的扶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下了馬車。
這是一位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眉眼看似很溫和的中年婦人,卻正是許夫人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