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一個穿著青灰色厚長袍,腰間系著一條同色腰帶的青年男子駕著一輛騾車慢悠悠的到了封城城外。
當看到厚重的城門已經關的緊緊的,連一條縫也沒有露出來之時,那青年男子抬手就敲了敲趴臥在肩頭一只烏漆抹黑的鳥兒的腦袋,那鳥兒腦袋藏在一對翅膀中,正睡得酣。
被青年這么忽然一敲,那鳥便猛的抬起了頭,在鳥腦袋抬起的一瞬間,就見它那一對只有黑豆大小的鳥目,竟閃動著流光溢彩的五色光芒。
只不過眨眼間,那五色光芒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黑亮的小眼睛。
“臭小子,你干嘛?”令人震驚的是,那鳥竟然口吐人言,只不過聲音尖細,非男非女,像是捏著嗓子在說話。
“我說玄兄,你抬起你那雙水靈靈、清澈澈的大眼睛往前看看。”
青年翹著二郎腿,背靠在車門框上,嘴里還叼著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下巴往前一點,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只不過他人生的白凈,額頭飽滿,長眉入鬢,一雙眸子黑亮有神,如同深潭之水,雖有倒影,卻不可深究,鼻梁挺直,形狀優美,唇雖薄卻不給人涼薄之感,下巴弧形恰到好處,他唇角微翹,下巴微揚,給人一種既張揚又愜意之感。
此時,城外若是有人經過,看到這一幕,定會贊一聲“好一個俊美秀雅的郎君”。
不過此時在那只被稱為“玄兄”的黑鳥那一對如黑豆般的小眼中,這青年男子卻沒有那般美好,而只是一個打擾它美夢的討厭凡人。
黑鳥懶懶的抬起腦袋,看了看前方那扇已經關的嚴絲合縫的厚重大門,在它眼中,這扇在凡人眼中堅固牢靠的城門就是一堆破銅爛鐵,要是放在以前,它根本不用多費勁,一張嘴,頃刻間就能將前面那對破銅爛鐵燒成灰燼,可是現在,它如同被拔了爪牙的猛獸,只能對著城門望洋興嘆。
這讓它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它哼了一聲,開始翻起舊賬來。
“哼,主人說我來極蒼下界后,此界美食任我取用,可是跟著你這么多天了,我連一頓正兒八經的飯都沒吃過,現在還打擾我的睡眠,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年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玄兄,你活了這么大年紀,除了長臉皮,其它的還長了什么?”
“長本事,長姿色啊!”黑鳥反射性的回答,這兩樣可是它最引以為傲的資本。
相貌俊美的青年挑了挑斜飛入鬢的長眉,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輕笑道:“姿色?”
“怎么?難道我這么一只漂亮的……鳥兒沒有姿色?”
聽到自己的姿色被質疑,黑鳥的聲調猛的抬高,在這沒有月華,只有白雪淡淡朦朧光芒的夜色中,真能嚇破人的膽子。
好在青年這一路上已經習慣了這只鳥兒的古怪,并沒有被嚇到,而是撇了撇嘴道:“是,你有姿色,有姿色的很,妖嬈多姿,魅力四射,所有雄鳥,就算是公雞都能拜倒在你那一身烏漆抹黑的鳥毛下。”
青年一邊說一邊胳膊一伸,從路邊拽一根已經被積雪壓折的枯草,投進嘴里,繼續咬著!
他在想今晚該怎么度過,錯過了投宿的客棧,現在城門又進不去,要是夏天,就這樣在外面住一夜,頂多喂喂蚊子,可是現在天氣這么冷,就這樣在騾車上偎一夜,肯定要凍病了,唉,實在是愁人哪!
黑鳥聽了青年男子應付自己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差不多嘛!
只是它剛剛滿意了沒有兩個呼吸的時間,便立刻覺得有些不對。
“你說什么?什么雄鳥還有公雞的,老子我是純爺們,要勾搭也只勾搭那些雌鳥,還有母雞……啊呸,什么母雞,那種低等禽類不配成為我的勾搭對象,老子只能活在它們的傳說中。”
今晚住哪里呢?裹著大氅糊弄一夜?
青年將黑鳥的憤怒當成了背景音樂,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
車里還有些干糧,夠自己和這只鳥兒吃一頓了,只不過沒辦法弄熱,有火折子,但是這么深的雪,找不到柴禾啊,還有這破車,四處漏風,這一夜難熬啊!
青年男子腦子不停地轉著,雖然這一路上他吃了很多苦,可以說他長到十八歲,這一個多月,所受的苦比前十八年都多,但是像這般沒有準備的在雪夜中露宿城外荒地,還是頭一遭。
想到這里,他斜眼瞄了一眼用兩只爪子抓住他衣袍立在肩膀上的丑鳥兒,無奈的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
真真是不知是不是祖宗的人送了一個活祖宗來啊!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難道你覺得老子不爺們?老子很娘?”黑鳥粗著嗓子惡聲惡氣的問道。
真是一只活祖宗啊!
“沒,玄兄你哪里娘了,小弟只是被你的颯爽英姿吸引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青年忙補救道,他可不想再配被丑鳥撓了。
“這還差不多!”黑鳥點了點腦袋。
“那個玄兄,今晚我們就要住在城外了,這干糧就這么多了,您就將就一點啊,還有……這個太冷了,到時你可得讓小弟我抱著取暖,不然我凍死了,你就連這些難吃的干饅頭都吃不到了。”
真是個活祖宗,待老子安定下來,就先買個籠子將這只丑鳥關起來,看它還如何撓我。
嗯,最好將它和鸚鵡關在一起,讓它教鸚鵡說話,不,以這只丑鳥的脾氣,說不定它到時會將鸚鵡欺負死的,還是和鷹隼關在一起,讓它也常常被撓被啄的滋味。
青年在心里做著計劃,真真是一朝淪落,連只鳥兒都不如,想想就心酸。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一會兒,青年才回過神來,咦,很奇怪,據這一個來月的經驗來看,一般這種時候,這只丑鳥又要抱怨跟著自己受苦了,吃不好睡不好,還要露宿荒野,連它光滑油亮的羽毛都被他連累的枯敗了才對,現在怎么這般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