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虹國南部城鎮。
它區別與京城的宏偉壯觀,也沒有浙城這般港口城市的繁華,但它卻依然文明于虹國。
這里河流蜿蜒,小溪繁多,而溪邊茂密的竹子,都充滿了一股園林的景象。
百姓們流傳著一句話,“山水溪城,人不出門”。
這里風景優美,人們不愿遠游,同時,這里商業還算繁榮,使得這個城鎮的人們,仿佛是居住在世外桃源的隱士般,逍遙快活。
但此時的溪城,因漫天的飛雪,雖說是沒有了以往的那般秀麗,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此時的陳云長,站在家中院子里的樹下,好不容易回家的他,沒有去與家人享受團圓的樂趣,卻是一個人,呆呆的站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離京,已經許久了。
經歷了東方七的事情后,京城,發生了些許動蕩。
宰相告老還鄉,王邵成為了宰相,昌平王被罰。
比起這些朝中的大事,最讓云長在意的,反而是東方七到底去了哪里。
據回來的探子說,東方七逃走后,王家暗衛追殺了一路,最后,又追到京城那條“母親”河邊。
據說,東方七在河邊發了狂,雙手受傷的他,竟然連殺五名暗衛后,跳進了河里。
以常識來看,跳進那條河中,基本與死是打上了等號,但東方七不是活著從河里出來過么?
即使這次他雙手受傷嚴重,但誰又能說得清呢?
畢竟,他連自己的東嶺坊都給炸了,這么一個敢自斷后路的人,若是活著,那得有多可怕。
“嘿,想什么呢?”宋憂離輕輕拍了拍云長的肩膀。
“沒什么,對了,今天是除夕,你得去幫母親張羅。”
“伯母說了,今日叫我陪著你便好。”
陪著我?
云長笑了笑,他伸出手掌,輕輕的擦拭著宋憂離額頭上的雪花,擦拭干凈后,將宋游離身后的帽子拉起,給對方帶上。
“那我兩出去走走吧”。
宋憂離臉頰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因為凍的還是什么。
她輕微的低著頭,與云長并著肩,一同出門而去,只是眼睛,時不時的瞟著云長,一副小媳婦兒的模樣。
知子若母,母親讓宋憂離陪著自己,定是看出了自己最近有些心事,得宋憂離陪著,云長心里感覺好了許多。
“謝謝你。”云長溫柔的拉起對方的手說道。
“啊~謝…謝什么?”
雖然她兩已經牽著手,走遍了整個溪城,但每次云長拉著她,宋憂離依然心中一陣亂跳。
“千里迢迢的,來溪城陪我。”云長認真的看著對方。
“那個…那個不是父親叫我來的么?”宋游離說話有些支支吾吾,一副羞澀的模樣。
至那日之后,云家在京城呆了幾天便要回往溪城,至于云香樓,陳庸的意思是,不要了。
而懷王那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叫著宋憂離陪著云長一起回家,說是,反正都要成為夫妻了,早見些公婆也沒什么不好。
這種舉動,若是換了別人,興許早就被人在背后說破了嘴皮,但對方是懷王,而且依著他那乖張的性子,似乎,也沒人覺得,他這么做有什么不妥。
兩人繼續拉著手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因為除夕的關系,大家基本都躲在自家房里,以往熱鬧的街道,現在顯得空蕩蕩的,除了時不時有著孩童們跑過,基本上,是看不見什么人。
兩人邊走便聊,踏著雪地,一路“咯吱咯吱”的響,兩人,也是依偎的越來越近。
男歡女愛,所謂情到酣時,總會發生點那個啥,兩人也是如正常的傾心之人。
宋憂離緊張的閉上了眼,云長,也是靠得越來越近,兩人的距離,仿佛如在體表融化的雪般,交融在了一起。
“哎喲喂,大過年的,你兩虐狗吶。”
一個聲音響起,嚇得宋憂離趕緊把云長推開,而陳云長這體格,被宋憂離一推,直接坐在了雪地里。
至于那個聲音,不用猜云長也知道是誰,他太熟悉對方,這個溪城小霸王,自己的弟弟,陳云幫。
云長爬起拍了拍雪,他帶著笑意揉了揉云幫的頭,似乎對對方的惡作劇毫不在意。
“虐什么狗,哪有狗。”云長微笑著說道。
“我啊,單身狗啊。”
云長望著弟弟,他又在說著什么自己聽不懂的話了。
對于這個弟弟,云長頗感無奈,他從小便是語出驚人,且隨著年長,許多行為舉動都顯得有些怪異,但每當家里遇見什么難題,他總是能以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對問題提出一針見血的看法。
“單身狗…是何狗?”宋憂離不禁問道。
“嘿嘿”云幫咧嘴一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云長搖了搖頭。
自己的這個弟弟,八歲多了,個子比同年齡的小孩要矮上一些,卻不知道怎么當上了孩子王,附近的小孩,哪怕街邊的混混都對他服服帖帖的。
雖然他個子不大,但卻喜歡習武,對于習武,簡直是到了癡迷的程度,奈何,許多先生看了他后都搖了搖頭,原因無它,只是因為,他的天賦實在是太差了。
說實話,云長非常好奇,一個個子不大且手中無力的人,是怎么將這么多小孩收于麾下的。
“別聽他胡言,就云幫的嘴,如酒一樣,與之聊著幾句,便是天旋地轉。”云長拉著宋憂離打算離開。
“別呀,今天人都沒有,太無聊了,哥哥嫂嫂陪我玩啊。”
“咚~”云長一記暴栗。
“滿嘴的胡話。”
陳云幫倒是不以為然的望著害羞的宋憂離,“咋啦,早晚不都得這么叫么。”
云長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知該怎么說他。
“算了,我不當你們的電燈泡了,回見。”
還沒等云長反應過來,云幫倒是一溜煙的沒影了。
“云幫其實挺可愛的”,宋憂離說道。
“是挺可愛的”,云長笑了笑,兩人便又開始了雪中的漫步。
待到兩人回答家里時,廳堂上已經是擺滿了飯菜,而父母、弟弟妹妹、乃至陳壽已經就做,等著他兩開飯了。
一頓大飯,一家人其樂融融,除了云響跟著云幫上躥下跳外,這個地方,讓云長心安不已,望著家里眾人,云長對心中的迷惑,堅定了不少。
這個年,云長過得十分開心,他覺著,有著宋憂離與家人的地方,是世界上最令人覺著安逸的地方。
當然,除了最近幾天,云幫不知從哪弄來一個名為“炮仗”的東西,將家中的鐵盆炸上了天,落下的鐵盆將屋頂砸了個窟窿外。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轉眼,已經是年初八,而云家與懷王的約定,二月初兩人舉行婚禮,介于懷王的要求,云長得與宋憂離一同在京城準備。
一眨眼,兩人便要離開溪城。
云長站在馬車前,望著門口的眾人,望了許久,他似乎是在遲疑著什么。
宋憂離雖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云長心中一定有事。
她拉了拉云長的衣角,兩只溫暖的手握著對方,“我在車里等你”。
云長點了點頭,雙眼透著如春風般的暖意,目送對方上車,當他回過頭是,眼中,閃著說不出的光華。
云長走到陳庸身前,“父親,兒子走了”。
“你若不愿留京,婚后可以回來,懷王那邊,為父想辦法。”陳庸看出了云長的心思。
作為京城的王爺,云長與其獨女結為連理,自然得留在京城,也就是要入贅。
“父親,我想明白了”,云長回頭望了望馬車,眼中,充滿著溫情與不舍。
“與其他無關,兒子必須得留在京城。”
“可王邵那邊…”陳庸有些遲疑。
“正是如此,兒子更要留在京城!”
王邵得勢,現在身為宰相的他,早晚會報復云家,畢竟云家與陳壽一同,做了這么多的事,他怎么看也不像會是不予追究之人。
“京城險惡,你斗不過他的。”陳壽一旁也是搖頭說道。
“若是王邵繼續發展,溪城難道就安全了?”云長說道。
“你有把握么?”陳庸問道。
“兒子不才,為憂離,為家人,想與之斗上一斗。”
陳庸閉眼深深的呼吸,云長這一走,只怕是進入龍潭。
雖說他將成為懷王的乘龍快婿,但王邵絕不會輕易的放過他們,賬本一事,怕是對方現在已經知曉來龍去脈了。
但又如云長所說,若是任其發展,躲在溪城的他們,也是岌岌可危。
“不就一個破宰相么,過幾年,哪怕是皇帝,我也搬他下來。”云幫說道。
“咚~”陳庸一記暴栗打在云幫頭上。
云幫雖然有些吃痛的揉著,但臉上,卻沒有以往那玩世不恭的模樣,在云長的眼中,對方顯得認真無比,仿佛,是在說真的一般。
“哥哥你先去,給我找個好師傅,等開了年,我去京城幫你。”云幫說道。
云長寵溺的揉了揉對方的頭發,他后退一步,抬手躬身,“兒子走了”。
說罷,轉身便走,那張平日里,滿是暖意的臉,此時,顯得無比的決絕。
漫天雪花,天地,呈現出一副晶瑩的模樣,云家門口,此時僅剩云幫一人,他順著馬車留下的印子眺望遠方,但視野的盡頭,已經是沒了馬車的蹤影。
他伸出雙手,些許雪花落在他的手掌中,慢慢融化。
突然,他嘴角上揚,眼中,透著少見的老成,“我可不能讓你們死了,我得讓你們都活著!”
說罷,便轉身回屋,只留下門口那堆眾人走過,顯得有些雜亂的腳印,以及,被寒風吹得四處飄絮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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