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傷早晚會好。”拖又能拖到幾時?
“早與晚自然還是有區別的。能拖到幾時便算幾時吧!”沈鉞修長的食指將葉辛夷的發絲繞在其上,倒是甚有興致地玩兒得高興,語調平平淡淡的,可嘴角的笑容卻好似含著些深意一般。
葉辛夷杏眼忽閃了兩下,若有所思望向他。
他另一只手支著腦袋,笑望著她,“不是說今日打了新鮮的魚蝦上來嗎?天色也不早了,總不能因著那些糟心事兒,咱就不吃飯了吧?”
葉辛夷微微一頓,雙眸點點歸于幽靜,抬起望著他。
那目光靜深幽遠,看得沈鉞有些頸后發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臉上閑適的笑亦是敏銳地斂起,正待問時,她卻已經若無其事斂下了眸子,輕哼一聲便將被他繞在指上的發絲奪了過來,瞪了他一眼道,“餓不著你,等著!”說著便已是下了炕,三兩步走出了門外去。
沈鉞望著她的背影有些發怔,方才因她眸光而心里起的怪異感,怎么也揮之不去。
本以為葉辛夷去吩咐一聲也該回來了,誰知,這一去,便沒了身影,直到柳綠來給他送消暑的涼茶也不見人,“太太呢?”
“太太正帶了桃紅在小廚房忙著呢。”柳綠笑著應了一聲,便是退了出去。
沈家就這么兩個主子,都是好伺候的主兒,可近身伺候的也就柳綠和桃紅兩個,而桃紅管著吃食,又不會說話,因而服侍的很多事兒都落在柳綠一人身上,她卻是個再本分不過的性子,太太信任她,她自然便也報以最純粹的真心。
譬如此時,房內就大人一人,她便退了出來,候在檐下,不離得過近,也不至于錯聽了吩咐。
沈鉞斂著眉心,好似全然沒有注意到柳綠走了一般,抬起眼望向窗外,隔著細竹編制的簾子,院子里的綠色隱隱綽綽,沈鉞卻覺得心口有些不安地發涼,今日哪兒來的興致,居然親自下廚了?
葉辛夷何止是親自下廚啊,居然還整治了一桌子好不豐盛的菜肴。桃紅她們將飯擺好后,便是退了出去,葉辛夷就坐在他旁邊,沖著他笑。
沈鉞低頭望著那一桌子的菜,不只莊子里產出的魚蝦、雞鴨和菜蔬等物,居然還有一盤子生蠔、一盅枸杞甲魚湯,一盤子韭菜炒雞蛋,顯見都是專程讓人進城里去采買來的,這么麻煩就不說了,最要緊這些東西......他若是記得不錯,怕都有同一個功效......
他當下頭皮便有些發麻,好不容易打迭起了笑容,卻難掩僵硬地望向葉辛夷道,“怎么做了這么多?就我們兩個人而已,哪兒吃得了這么許多?”
葉辛夷挽了袖子,一邊笑著給他盛起了湯,一邊應道,“放心吧!菜色雖多了兩樣,可每一樣都做得不多,你我吃倒也并不會浪費。你這回受了這么重的傷,早前都是溫補,如今眼看著差不多好了,我問過師叔,正是時候了,可不就得好好補補嗎?”
說著補補時,她一雙眸子含著別樣的深意笑睞著他,已是將碗放到了他面前,“來!先喝碗湯!我好些日子沒有下廚了,你不是說還是最喜歡吃我做的菜嗎?今日這一桌子可都是我專程給你做的,你可要好好吃,莫要辜負了我一番心意才是。”
沈鉞望著她的笑容,頭皮發麻得更是厲害,偏生被她殷勤地盯視著,還只得埋頭喝起了那碗湯。
“怎么樣?可好喝?”葉辛夷溫柔地笑問。
沈鉞只得強扯出一抹笑,道一聲“自然好喝”,可天知道,他半點兒沒有嘗出滋味來。
“好喝便好,再嘗嘗這個......”葉辛夷給他夾菜,一頓飯,將他照顧得那叫一個無微不至,桌上有大半的菜皆是進了沈鉞的肚皮,于沈鉞而言,這頓飯真真是煎熬,可他卻再清楚不過,這怕只是今晚的一個開始而已。
接下來該怎么熬,他剛一想,便只覺得頭疼。
用過晚膳,天也黑盡了,莊子上涼得快,入夜后不消一會兒便能涼快下來。
桃紅她們將杯盞碗碟收拾下去,便一一退了出去,房內便只剩了沈鉞和葉辛夷兩人。
半敞的門窗外不時有習習涼風灌入,沈鉞卻覺得又發起熱來,渾身不安閑。
偏葉辛夷倒好似全然不知一般,仍如往常一般,就偎在他身邊翻看著一本醫書。她身上淡淡的體香縈繞鼻端不去,平日里也不覺得怎么,今日卻讓他愈發坐立不安起來。
許是他渾身緊繃的肌肉讓她靠著也覺得不舒服,她終于將注意力從書上轉移到了他身上,一看他,卻是嚇了一跳般,“你這是怎么了?很熱嗎?怎么這么一頭的汗?”說著便已抬手去給他擦,溫軟的指尖劃過他的額頭鬢角,沈鉞只覺得呼吸一緊,忙偏頭閃過。
對上葉辛夷清透如朝露,這會兒卻明顯透出兩分受傷來的杏眼,他忙呵呵干笑兩聲道,“我這一身的臭汗,小心熏著你。是太熱了些,我去擦一擦便好。”說著,便已是越過葉辛夷,從那炕上一躍而下,飛也似地逃進了凈房之中。
那身手矯健得喲!
葉辛夷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來,帶著兩分狡黠,三分刁壞。
對著乾和帝,沈鉞這傷,自然還沒有好全。畢竟,當日太醫看診時,可是說得清楚,他這傷著實不輕,要好生養上個一兩月才成。如今,方才一個月,傷還未好全也是有的。
可那是乾和帝不知,沈鉞的底子比尋常人好啊,又一直有大夫盡心盡力照看著,加上那些太醫都是人精一般的,從來說話都是留三分,他沈大人的傷其實早就大好了。否則,她今日存的什么心思,想必他也猜到了,若想逃,大可以拿傷口又疼了來說事兒,可顯然,他不敢啊,他傷口還會不會疼,能瞞得過乾和帝,可瞞不過日日在身邊,還懂醫的沈太太。
一桶冷水兜頭澆下,沈鉞渾身濕淋淋地站在凈房中發呆,沈太太今夜看來是有備而來,這網若是張得夠密,他能否安然逃得開?
沈鉞心里實在是沒底,便在凈房中磨蹭了又磨蹭,直到再也磨蹭不下去了,這才拖著步子,從那凈房里一步一挪地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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