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袋內里還裹了一層油紙,因而里面的東西并未被雨水打濕。
將油紙拆開,里頭有好幾個瓶瓶罐罐,還有鋒利的小巧匕首,火折子,放在沸水里煮過,又暴曬后的干凈白布,針線,居然是種類齊全得很。
葉辛夷抬手快且穩地握住那支箭,對沈鉞道,“忍著些!”話落,她手已經一抽,那箭便已被拉出了傷處,皮肉的撕拉聲和血噴涌而出的聲響聽在耳中,清晰得讓人心頭發顫,葉辛夷卻只是微白著臉,另一只手卻已經很快用手上握著的白布壓住了傷口。
那白布很快被血浸透,可那血卻透著兩分妖異的紫。
葉辛夷眉心緊皺,將那白布丟開,把沈鉞肩頭的衣裳撕開了些,打眼去看,那傷口邊緣果真泛著些紫。最差的結果還是發生了,那箭頭上果真淬了毒。難怪,以沈鉞的身手,即便是失血過多,也不該立時便虛弱成了這樣。
抬手去探他的額頭,滾燙滾燙。
葉辛夷顧不得其他,狠了心,開始擠壓沈鉞的傷口,他意識已經模糊,只在最開始時,痛得雙眸清明了一瞬,轉眼卻又視線混沌起來,即便她那么用力地擠壓著他的傷口,他也毫無所覺一般。
葉辛夷卻是狠著心用力擠壓著,直到那涌出的血轉為了正常的顏色,她才撿當中一個瓷瓶,打開來將金瘡藥涂了上去,用白布將他的傷口包扎好,又倒出一粒解毒丹,一粒內服傷藥喂進了他的嘴里。做完這一切時,外頭的天光已是徹底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天終是黑了。
她早就是筋疲力盡,卻是不敢合眼。只是蜷縮著身子守在他身邊,每隔片刻,便要激靈著驚醒一回,伸手去探過他額頭的溫度,又探過他鼻間雖然輕微,但始終還在的呼吸才能暫且安下心來。
即便是如此,安然度過了半夜,到得天亮前最黑的那段時候時,葉辛夷還是驀地便是從夢中驚醒過來。
先是側耳聽了片刻,便是悄悄將放在身邊的輕鴻劍抓在了手中,輕悄地挪動著身子蹭到了樹洞入口處。
樹洞外,雨已是停了,卻還是偶爾會有兩聲從樹梢落下的積水落在地面時的“滴答”聲,除此之外,萬籟俱寂,就連蟲鳴鳥叫好似也都消失了一般。
葉辛夷斂住呼吸,身后的沈鉞亦是氣息輕微,她側耳聆聽著,這靜到好似只剩他們兩人的世間,終于闖進了別的聲音。
腳步聲,帶著試探與猶豫,一步一步靠了過來,一、二、三……一共有八個人,步履輕盈,呼吸綿長沉穩,俱是高手。
是了,既在箭頭上亦是淬了毒,便是對沈鉞存了必殺之心,自不會派些酒囊飯袋來做這樁事。
葉辛夷雙眼在暗夜之中沉寂而幽杳,她聽著腳步聲一步步靠了過來,呼吸卻是紋絲不亂。只是擱在身前的輕鴻劍劍柄,已是被她緊握在了手中。
差不多時候了,聽著腳步聲停在外頭,葉辛夷雙眸忽動,恍若一道水光,又好似利矢一般銳利,正待飛身而出時,身后,卻驟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頭。
她一愕,堪堪側過頭,便已聽得他的聲音,悠緩的,在她耳邊徐徐響起,“讓我來!”
就這么三個字,停在樹洞外不遠處的人已然聽到了動靜,很快發覺了他們所在,快速朝著這樹洞處圍攏過來。
他們快,沈鉞卻更快。
葉辛夷手中一空,輕鴻劍已是被他奪去,身形已化為一道烏煙騰挪出了樹洞。
洞外,很快傳來兵刃相接之聲,利刃劃破血肉,甚至是血汩汩流出體內的聲響都一一傳來,葉辛夷探頭去看。
沈鉞即便是有傷在身,出手,亦是干凈利落。
這是葉辛夷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到,并且也能站在一旁細觀沈鉞的身手。
七星閣本是正統,武功路數中規中矩,可偏偏沈七星天縱奇才,又懂得變通,將師門的武功改得變化萬端。而沈鉞師承沈七星,自然學的是他改動過后的七星閣功法,身法靈活多變,招式出其不意,又因在錦衣衛中日久,摒棄了那些既定的路數,招招皆是干凈利落,且直刺要害。
輕鴻劍在他手中化為一道雷光,隨著他的身形騰挪間,雷光所經之處,接連幾道身影都倒了地,若非葉辛夷知道他確實有傷在身,而且傷得還不輕,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但即便如此,那些刺客還是發覺了,因為沈鉞的劍招雖然仍是雷霆萬鈞,可身形卻漸漸遲緩。
雨后的空氣清新,當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兒,這里死了那么幾個人,有血腥味兒再正常不過,可這血腥味兒里卻還夾雜著淡淡的藥味,而且正是從面前的沈鉞身上傳來。
余下那幾人對望一眼,改變了策略,都是一觸即走,沈鉞要迎頭趕上,動作勢必加大、加快。葉辛夷看著心頭不由一緊,方才那番打斗,她不用特意去看,也能猜到他的傷口必然已經崩裂開來,不過是因著他身上穿著深色的衣裳,血跡浸入,加之此時天還未亮,所以暫且瞞住了那些人罷了,可顯然,他們已經起了疑心,眼下,正是要證實他們的猜測。
葉辛夷心里發急,卻是無能為力,眼睜睜在旁看著他握劍的那只手上有殷紅的血蜿蜒淌下,那件近黑的衣裳都吸納不盡的血......
那剩下的幾個黑衣人對望一眼,眸光中皆寫著“果然”二字,只是,不等他們露出半分喜色,那道雷霆般的劍光再次劈至,轉眼間,又有兩人帶著這個剛得知的消息,被奪了命,抽搐著身子瞪著還未亮起的天空,死不瞑目......
唯一剩下的一個躲得還算及時,肋下挨了一劍,沒有立時死了,卻是跌在地上,回神時,便已被還在淌血的輕鴻劍抵住喉間的人愣愣抬起眼來,入目是沈鉞沉冷到不見半絲溫度的眼睛,他看著他,就好似在看著一個死人一般。誰能料到,他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有這么利落的身手?這個人......實在太強了。
“說!誰派你來的?”就是那聲音亦是淬了冰珠子,明明連音量都未曾提高半度,卻能讓人恍若置身冰窖之中,不寒而栗。
那人嘴角張合了一下,便用力一咬牙關,只是下一瞬,他覺得一疼,下巴便已是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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