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鸞回想起如意走時留下的那句無聲的話,心中好奇泡泡噗噗升起。
元長庚被她充滿求知欲的大眼睛看著,不等她問,主動揭曉答案。
“她應該是姓何,長相上與以前在我母親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頭紅纓有六七分相似。”
“紅纓嫁得不錯,被一個姓何的武舉人求娶,跟去南邊武備營上任,后來家里出了事,沒想到還留下一個女孩兒。”
元長庚話里有些唏噓,眼底卻清寒一片。
蘇錦鸞將這幾句話在心里反復咂摸了下,聯系劇情里元家覆滅案,心里有了猜測。
那個武將既然娶了平南將軍夫人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頭,那就是實打實地上了元家的船,受牽連被一網打盡也不稀奇。
只是如意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是怎么幸存下來的,光是想想就替她揪心。
難怪她后來成了女飛賊,身上還有一股桀驁不馴的逆反氣質,對朝廷頗有怨言。
可誰還不是爹媽手心里頭捧著的小寶貝呢?
如意,這名字一聽就帶著滿滿的愛!
蘇錦鸞情不自禁嘆口氣,想起如意那一身傷,幽幽道:
“既然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也已經跟了我,打算改邪歸正了,你們便高抬貴手,既往不咎了吧?”
元長庚漆黑眸子定定望她,半晌不語。
正當蘇錦鸞被瞧得心里發毛,暗自反省自己當面求情,希望錦衣衛徇情枉法是否觸犯大佬逆鱗時,元長庚慢慢悠悠開口了。
“我生辰在端午。”
他看見她剛才與徐家小子辭別的唇語,竟然足足背誦了七八首好詩詞,送其作生辰禮!
她明明已經拒了那門名不正言不順的親事,為何還對外男如此上心?連生辰都記掛在心上。
元長庚眼睛微瞇,一瞬不瞬地望她。
蘇錦鸞茫然眨巴下眼睛,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所,所以呢?”
艙內溫度瞬間降低,蘇錦鸞本能瑟縮了下,扭頭去瞧被河風掀動嘩啦作響的竹簾。
“起風了。”她喃喃道,“像是要下雨。”
去歲天寒,雨雪稀缺,開春后也無雨,地下水位明顯下降。
吃水的水井沒有干涸,但打水的繩子都接長了一截;
秀水河本為東接入海的大河,水量充沛,今年也枯瘦了不少。
渡口那邊泊位往河床內退了快有半里地,不得不召集纖夫拉船停泊,或者入水深處揚帆起航,倒是給苦哈哈們添了筆收入。
農時不可誤,糧足天下安。
雨水少,便會影響春耕,進而影響一年的收成,往大里說甚至可能動搖國本。
也因此,這半年來白蓮教蹦跶得格外歡,各種朝廷失德皇帝無能上天施譴降災的謠言層出不窮,鬧出不小的動靜。
當然也引來鐵血鎮壓。錦衣衛把他們老巢都給剿了,白蓮教一蹶不振,仍舊不成氣候。
面對這種棘手的局面,皇帝應該已經套路地下發罪己詔,并求賢若渴征求天師祭天求雨了吧?
蘇錦鸞凝神翻了下劇情。
原著里專注撒狗血,通篇圍繞男女主發糖誤會分手復合的感情線來寫。
虐渣以及逆襲的事業線都是為感情戲服務,為推動男女主感情升溫而存在,根本不在乎邏輯性,更不會詳細描寫讀者看了枯燥無味,還會跳訂的故事背景、朝堂爭斗之類有的沒的。
也可能是狗作者本身就不會寫,連資料都懶得查,只不過是套個架空古代的皮,寫狗血大總裁文罷遼。
不過從為數不多的描述可以推斷,老皇帝并非那種不可救藥的昏君,雖然也尊崇佛道,但并沒有為求長生到瘋魔。
起碼書里沒提及大炎有地位特殊的國師,也沒有涉及到佛道之爭,尚且算得上安穩。
在這種敏感時刻,蘇錦鸞本來不想以遇仙的名義強出頭的,可能真會有點犯忌諱。
皇帝被逼著發罪己詔,又是求雨,又要雷厲風行鎮壓妖人的,很難說他對這些神神叨叨是喜是惡。
可惜她沒有及時重視穿書這個事實,失口先拿了遇仙梗來用,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再想改口已經來不及;
事后也只好盡力彌補,不斷拿出夠分量的“發明創造”為自己增添籌碼,還要刷朝廷忠誠度,積極往皇帝親信錦衣衛身邊靠攏,主動將自己置于錦衣衛的監視之下,努力刷好感度。
細說起來好像很簡單,連陰謀陽謀都算不上,對于情商高的人精子來說,不過是轉下心眼的事兒。
可蘇錦鸞她不行。
多思多慮簡直違背心臟病人的做人準則,她真的盡力了。
好在她要求不高,目前似乎一切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她擁有了一丟丟的話語權,沒有被當成妖孽處死,還勉強算得上是錦衣衛的盟友。
蘇錦鸞你真特么的棒!
她狠狠夸了自己一句,眼睛有些濕潤。
白蓮教絕大部分余孽已然付誅,再加上一場姍姍來遲的春雨,想必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消除一大憂患的皇帝心氣也能順不少。
她這個小蝦米也會更加安全。
“你會看天象?”
元長庚心眼比她活泛得多,順勢瞥一眼外頭陰沉下來的天光,嘴角也微微翹起。
這場雨,總算要來了。
蘇錦鸞起身去關窗,順便給內室里暈船的芳草又搭上條薄被,自己也加了件夾襖,這才出來繼續陪客人說話。
“您高看我了。”
她沒再繼續解釋這個老掉牙的問題,關心地問:
“您要不要加件衣裳?河上水汽重,不注意的話濕氣侵入身體,老了要鬧風濕的。”
“白虎歷節?”元長庚挑眉反問。
蘇錦鸞笑答:
“對,也叫痛風,我習慣叫風濕。”
“你可會治?”
元長庚心中一動,順勢問道。
蘇錦鸞猶豫了下,誠實點頭。
“知道一些偏方,效用不一。”
“當真?”
元長庚抓住她手,活像怕她逃跑一般。
蘇錦鸞理解他的激動。
元長庚雖然投身錦衣衛,但元家在軍中的聲望或者說人脈依舊在,而軍中更是風濕的重災區!
她安撫地笑笑,沒抽回自己被抓得隱隱發疼的手,怕刺激到他的情緒。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雞蛋不撞石頭,明哲保身的道理幾乎融進她的骨子里。
命沒了,再說什么都沒意義。
她才不自找苦吃。
“嗯。我字寫得不好,我說你記吧,最好先問問大夫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