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髻,感慨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干點自己想干的事。只是自身能力不夠,家中長輩也不支持,這才作罷。但遺憾總有的。”尤其是在后宅呆著、生活不如意的時候。
“夫子既然看好你,你也想去,那就去。我跟老夫人、侯爺都會支持你的。”
大夫人說著,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點點頭:“是的。有什么需要,我們都支持你。”
不管許熙能不能考上功名,她的能力和學識得到了書院的夫子肯定,這就是一種榮耀。傳揚出去,無論是對許熙自己還是對侯府都有好處。老夫人自然不會反對。
大家這么容易達成共識,許熙挺高興:“多謝老夫人和大伯母。”
說著,她朝青楓招招手:“把我帶回來的畫筒拿來。”
青楓連忙把東西遞給許熙。
許熙把畫筒打開,倒出里面卷成卷的畫,一面道:“這是我今天畫的一幅畫,得了教授我們繪畫的康夫子的賞識,說我開創了一種新畫法。”
“新畫法?”老夫人此時對許熙的感觀,已經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許熙在她眼里只不過是普通孫女中的一個,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因為沒長在膝下,又是魏氏的女兒,于她不過是面子情,完全沒有祖孫感情和血脈親情。
近段時間因為許熙有可能是大夫人的女兒有所改變,但改變并不大。
可現在,許熙在她眼里就完全不一樣了。在四書五經的學習上十分厲害,考試第一,讓夫子主動提出讓她參加科舉;現在畫一幅畫,還開創了新畫法,讓夫子夸贊。
他們侯府,莫不是要出一位文曲星了?
“快,打開給我們看看。”大夫人跟老夫人又不相同。她沒有考慮這些利益得失,只為許熙的自身的優秀感到自豪,與有榮焉。
許熙并沒有把畫卷打開,而是給兩人打預防針道:“因為康夫子在畫人物肖像方面比較出色,他這節課就要求我們畫人物。我想來想去,女子的肖像不好往外傳,于是干脆就畫了康夫子的肖像。康夫子,是個六十來歲的老爺子。您二位一會兒看了畫,可別被嚇一跳。”
聽到這話,老夫人和大夫人面色都有些古怪。畫什么不好?非得畫得老頭子。不過想想她們看過的人物肖像畫,并不覺得自己會被嚇一跳。
古代畫人物,基本都是全身像。因為畫法不夠立體,再如何也不會有栩栩如生的感覺,自然也談不上被嚇一跳。
“沒事,我們不怕。”大夫人笑道。
許熙這才把畫卷給展開。然后康夫子那張老臉,就這么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
“啊……”饒是許熙打了預防針,老夫人和大夫人還是被嚇了一跳。
“這、這……這是什么?”老夫人上了年紀,最不經嚇。忽然看到一張跟真人一樣的臉,嚇得身體都顫抖起來,一個勁地把身子往后靠,希望離那幅畫遠一些。
許熙見狀,趕緊把畫反過來放置,不讓康夫子那張臉再出現在兩人視線里。
老夫人和大夫人這才好些。
“這就是康夫子的畫像啊。”許熙無辜地看著兩人。
“這也太嚇人了吧。”老夫人拍拍胸脯。
許熙笑了起來:“是我們康夫子長得不好。要是我畫個小姑娘的臉,保證不可怕。”
老夫人和大夫人這時情緒也平復了不少,聽得這話,不由笑了起來。
大夫人嗔道:“可不許胡說,對夫子不尊重。”說完又笑,“不過這話倒也沒錯。你要是畫個花啊、草啊的,或是可愛的小孩兒,我們看了只會喜歡,不會害怕的。”
“畫得也太真實了吧,跟活人一樣。”老夫人心里還是有點不大舒服。
這就跟清朝之人看到照像,總覺得會把自己的魂攝進去了一樣。老夫人上了年紀,在這方面格外忌諱。
“夫子說,我這畫法很實用。因為畫得像,以后衙門有逃犯,直接畫了畫像貼在城門口,保準逃犯跑不了。因為太像了,誰都能認出。”許熙略帶得意地道。
老夫人聽了這話,只是為許熙的出息感到高興。但大夫人卻心念一動,想起了怎么都找不到的穩婆。
趙靖立和許熙的身世問題不解決,總讓她如鯁在喉、寢食難安。她思來想去,還是得找到當年的穩婆,才能得到明確的答案。但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人又跟消失了一般,人海茫茫,哪里找得到?為了這事,她這幾天晚上都睡不好。
可如果許熙這畫像真畫得這么像,那是不是可以……
她盯著那張卷起來的畫像兀自出神。
那頭,老夫人已在表態了:“熙姐兒,你在書院里需要什么,盡管跟你大伯母提。府里有的盡管拿去;要是府里沒有,也會想辦法給你淘弄來。只要你有出息,祖母都會支持你。”
許熙感慨。
這就是人性。
因為二房和三房是庶出,跟老夫人沒有血緣關系,她并不允許二房和三房的人稱她“母親”或“祖母”。這種稱呼是大房人的專稱。
所以她回府這么久,一直稱呼老夫人為“老夫人”,從未叫過“祖母”。即便她提出了身世問題,老夫人也沒讓她改口。
可現在,她只不過展露了一點才學,老夫人就在她面前自稱“祖母”了。
所以說,老夫人對她和趙如語的態度,再好理解不過了。她這具身體即便是侯府血脈,也跟老夫人沒關系。在老夫人眼里,她跟趙如語并沒有什么區別。只有出息了,能給侯府帶來榮耀,才能獲得老夫人的認可。
想想原主上輩子的遭遇,許熙想,即便以后她確認了身份,老夫人真對她好了,估計她對老夫人也親近不起來。
“目前來說沒什么需要的。有的話,我會跟大伯母提的。”許熙道。
需要什么,她自然不會客氣。
旁邊的大夫人忽然開口:“那個……熙姐兒,你能不能給周嬤嬤畫一張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