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不敢挨趙如語的馬車太近,直到趙如語的馬車看不見了,她才吩咐車夫啟程,也不去正門,而是駛到侯府附近的一個角門旁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了下來。
隔了有差不多有一頓飯功夫,趙靖安才來了。不過不是從角門出來,而是從正門出來又繞了一個大圈過來的。
“娘。”一上馬車,這個從沒經過什么事的孩子就流了眼淚。
魏氏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問他道:“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娘沒事,你別擔心娘。”
趙靖安有些羞愧地點了點頭。
他是真擔心母親,昨晚也以為自己睡不著的。可還是沒抵住困意,上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過這些就別告訴母親了,免得她傷心。
“娘,您還好吧?您會不會有事?六妹妹說你會被休回魏家,會嗎?”趙靖安是個耿直boy,跟自己母親也沒有什么不可說的,此時睜著眼睛直接問魏氏。
魏氏表情一滯,在心里大罵了趙如語一通,臉上則露出憂愁之色,嘆息道:“你六妹說的對。我這次真是犯了大錯了。”
單純的趙靖安一聽就急了:“那怎么辦?娘,我不要你被休。你要是走了,爹肯定要給我娶后娘。我會被后娘磋磨死的。”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魏氏心里一痛,趕緊安撫兒子:“不會不會。只要你按娘的吩咐去做,娘是不會被休的。”
“真的?”趙靖安停住了眼淚,眼巴巴地瞧著魏氏。
“嗯。”魏氏用力點頭。
“好,娘您告訴我,我該怎么做?”趙靖安立刻來了精神。
小半個時辰后,他精神懨懨地回到侯府,回到自己屋里,倒在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帳頂,兀自出神。
他的小廝青墨剛才是跟著他出去的。不過沒上馬車,并不知道魏氏跟趙靖安說了什么。
看到趙靖安這樣,他忍不住出聲道:“二少爺,您還沒洗澡呢。小的去給你提水,您洗了澡再睡吧。”
趙靖安沒精打采地動了動,翻了個身,問小廝道:“你說,我娘是不是個好人?”
“這、這……”青墨為難地道,“小的不敢妄議主子。”
看到青墨這樣,趙靖安就明白了。
要是他娘是好人,青墨定然會不吝贊美之辭,來拍他和母親的馬屁。現在他這么為難,心里定然不認為他娘是好人。
“她要是叫我去害人怎么辦?”他問道。
剛才她娘叫他做的事,實在顛覆了他對母親的認知。他非常想找趙靖立說一說心里的感覺,討論一番。但他知道不能。
母親被遣,就是大夫人下的命令。他與在跟趙靖立現在是兩個陣營的人。母親叫他做的事,他是絕對不能跟兄長說的。他不敢賭在兄長心目中,到底是他自己的母親重要,還是他這個堂弟重要。
現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青墨了。
青墨從他五歲起就跟在他的身邊,是伴著他一塊兒長大的。就算他今天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青墨也不會傳出去。
“這個……”青墨更加為難了,“少爺,我就是個下人。”
“下人怎么了?你打小跟著我一塊兒讀書,識字明理,可不是一般的下人。”
趙靖安坐了起來,干脆把魏氏要他做的事說了一遍,然后問青墨:“你覺得我該如何?”
青墨也知道避不開這麻煩事了,想了想,他困惑地撓撓頭:“為什么呢?二夫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趙靖安搖搖頭:“我也這么問了我娘,她說我不需要知道,只要按她說的做就是了。”
青墨當初能被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起看中,挑出來放在趙靖安身邊,實則是個十分機靈的小子。而且在成長過程中,他作為趙靖安的小廝,需要操心的事非常多。
他要看清楚侯府各派明里暗里的爭斗,讓自己少爺避開雷區;要搞清楚管家和管事嬤嬤們的行事風格,要摸清楚府里的各項規定,還要知道哪些丫鬟對自家少爺心懷覬覦……唯有這樣,他才會讓少爺少犯錯。
少爺犯了錯,二夫人舍不得責怪兒子,可是要打他這個小廝板子的。
總之,趙靖安能無憂無慮的長大,還能養成現在這幅萬事不操心的性子,除了家境優裕、長輩疼愛,離不開青墨各方面的打點維護。
青墨十分認真地對趙靖安道:“少爺,夫人叫你做的事,是好還是不好,想來您自己心里都是有數的,對不對?”
不等趙靖安點心,他又道:“別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女人要是出嫁前被人侮辱,不是自盡以示清白,就是委屈求全地嫁過去,然后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婆婆、妯娌、丈夫都會瞧不起她。這是一輩子的恥辱。”
聽到“自盡”兩個字,趙靖安的臉就是一白。
青墨又道:“少爺,五姑娘是您的同胞妹妹。您真的能做到親手葬送她一世的幸福嗎?做下這件事,您這輩子良心能安嗎?”
主仆一塊兒長大,形影不離,他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了解趙靖安的人。
趙靖安敦厚善良,性子單純,是個極好的人。如果他真做下這等事,五姑娘過得好還好。要是過得不好,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他實在不明白二夫人為什么要這么坑二少爺。
二夫人是最疼二少爺的不是嗎?
趙靖安的臉色又是一變:“不,我不能。”
青墨擔心少爺想起二夫人的用意會傷心,趕緊轉移話題:“少爺您想想,您一直呆在府里,夫人完全可以叫人來喚您出去。可她沒喚您,而是通過六姑娘來喚您,您不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嗎?”
趙靖安剛剛升起的一些念頭就這樣被青墨打岔了。
他好奇地問道:“怎么奇怪?”
“小人猜測,夫人定然是先去找六姑娘,想讓她做這件事的。畢竟五姑娘和六姑娘都是姑娘,她們又都住在內院,還一起進了女子書院。雖然不是進的同一家,但也跟其他人多一些話講不是?六姑娘肯定比您跟五姑娘要熟吧?由她去找五姑娘出來,不是更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