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掏出了一把匕首,遞給江詩余,“改命陣剛成,男人尚不能控制,去殺了他。”
江詩余接過了匕首,頭腦中一片混亂。
程昱來到她的身旁,接過她手中的匕首,“江詩余,你報仇了。你為他們報仇了。”
江詩余的眼睛眨了眨,她不敢相信,怎么這么簡單就殺了男人。
鈴蘭的哭聲飛入耳中,江詩余什么也不管了,跑到了沈二的身邊。
鈴蘭帶過來的一個魂力醫療,正在想辦法分開沈大和沈二,沈大的傷需要醫治,沈二的五臟六腑全部破碎,身體里面已經成了一攤血水,也必須收拾干凈,火化掉。
江詩余蹲了下來,沈大低頭看著沈二,誰來他的身邊都沒有用。
沈二一只手放在沈大的衣擺上,一只手卻緊握著放在了身側,江詩余用勁掰開她的手掌,裝滿泥土的瓶子掉了出來。
瓶子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沈大臉上有了一絲裂紋,他撿起瓶子,看了良久,瓶子緊緊握于掌心。
他終于放開了沈二。
程昱走了過來,“全部進改命陣的陣眼里。”
程昱說的話還是很有威信的,鈴蘭帶著他們進了剛剛男人站的地方,這個地方只有大概十余人的地方,他們站了進來還有些擠,沈大背著沈二的身體,默默地站在了后面。祖宗、芙蘭、茉莉、艾弗麗的身體都被一個人背了進來。
鈴蘭看著這樣的慘況,嗓子一緊,她連忙轉頭,“程昱,我們為什么要進這里面。”
“等等。”
等什么?鈴蘭還要再問,下一刻她睜大了眼睛。
九天學院,會議室。
“關于克里特一事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室里亮堂堂的,一張暗色的長桌,兩旁坐滿人。
居中盡頭坐地是九天學院院長里曼。
他的下首是總務長梁亦蟄,下面各次坐了十來個人,有男有女。
里曼發出一團文件,“關于這次克里特一事的書面文件。”
每個人手上都有了一份,從開始出現事情,一直到最后發生的事,上面都仔細地寫了。
“十四個人出任務,其中一個小組死了四個人。”
“克里特國就此湮滅。”
看到最后,長桌旁一片寂靜。
院長手里也抓著一份文件,他嘆了口氣,“是的,四個人犧牲了,但是皇族消失真相也調查出來了。”
“克里特王的弟弟想要國王的位子,找了個秘法換血,殺了十八個親人,最后失敗了。”里曼院長放下了文件。
一個男人站了起來,克里特一旦覆滅,他的國家就有原來的第二位爬上了第一位,這時的氣勢看起來也足足的,不是那種趾高氣昂,而是漫不經心,似乎這里的一切他都看不上眼。
他看上去就像個四五十歲的人,穿著講究的服飾,頭發梳地一絲不茍,露出飽滿的額頭,他淡淡一笑,“里曼,我們坐在這里,是要聽你說已經知道的事?克里特為什么引人注意,這里的人心知肚明,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說明一件事,玄武覺醒了沒有?”
里曼端起桌前的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蒙特萊特,你太急了。我正要說到這件事。”
一個女人也站了起來,她有張極其漂亮的面孔,妙目怒對著蒙特萊特,“什么叫只有這一件事!我女兒,下任的女王,就這樣死了,一張紙就像糊弄過我,里曼,你不說清楚,我就讓九天學院辦不下去!”
蒙特萊特聳聳肩,坐了下來。
里曼對著這位芙蘭的母親,語氣柔和不少,“莎莉,我很抱歉。但是你的女兒是犧牲。有人看見了,他們為了阻止玄武的覺醒,做出了很大的功勞。全大陸都會記得他們的英勇。”
莎莉一拍桌子,“里曼,你明知道他的身份,為什么派她去!”
里曼院長站了起來,眼對著莎莉,“因為,我選出來的十四個人,他們有能力去完成這件事。”
莎莉愣了。
里曼繼續說道:“在這里面,我基本每個不同方向的都選了兩個人,就是讓他們組成團隊去完成。”
“我相信,他們能夠完成。并且,他們確實完成地很好。”
蒙特萊特哈哈一笑,“他們做的太好了,直接滅了克里特。那可是保護了幾千年的古都,就這么一點時間,全部到海里去了。”
里曼臉色一整,“那是克里特王弟弟用的秘術失敗了,全克里特為他的瘋狂付了帳。”
蒙特萊特點頭,“是啊,又懶又饞地克里特,三面環水地克里特。最終在海里長眠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莎莉急急地沖蒙特萊特發怒:“好什么好!這里也就你這人覺得好事,你終于爬上去了,努力了那么久還是被克里特死死壓在第二的位置上,你嫉妒,你眼紅,可你什么也做不了!”
會后,梁亦蟄作為總務長,犧牲學生的事情他需要和里曼院長商量一下。
他有些難以開口,“里面有個祖家的孩子,我聽說是那位鐵娘子的兒子,她和丈夫盼了許多年才得這么一個兒子,不知道怎么通知好……”
里曼院長捏了捏鼻子,疲累道:“我來找她吧。你下去安排。”
梁亦蟄點點頭退了下去。
江詩余握著瓶子,里面裝了她之前沈二挖的土,剛剛她陪著沈大師的妻子,沈二的媽媽,一起火化了沈二。
媽媽擦干凈了沈二臉上的血污灰塵,柔聲說著:“媽媽的小棉襖,不是說要一直陪著媽媽嗎?怎么就這么去了……”
瓶子被沈大掛在了沈二的心口上,讓她一起帶走。
沈二媽媽看到瓶子,擺正了,“媽媽給你洗洗澡,漂漂亮亮地走啊……”
沈大在旁握緊了雙拳,沈三面無表情,懵懵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二。
沈大師站在最后,捂住了嘴,一聲不發。
江詩余協助沈二媽媽洗凈了沈二,在露天里燒了好久。
熊熊的火光里,沈大對沈大師和媽媽說,“媽媽,沈二說對不起你。父親,沈二,說要改名。”
沈二媽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對不起我什么,一直都是你陪著我,你對不起我什么!是我對不起你,從來沒怎么對你好,沈二啊,沈二……”
沈大師沉痛道:“不改名,沈二就是沈二。”
他還是嘴硬,就算在最后一刻,他是有些后悔的,但是沈二是以沈二這個名字死去的,那么她就永遠都是沈二。
江詩余放下了自己瓶子,隨著沈二一起燃燒了。
沈二,愿你回家。
江詩余昏迷地時候,芙蘭和茉莉的身體已經被親人帶走了。
據說芙蘭和母親的關系不是很好,那位厲害的莎莉女王,在見到女兒的身體的時候,沒有掉一滴淚,只是吩咐人將她送了回去。轉頭去找了里曼院長
茉莉的父母也是和氣的人,來路上大概已經哭累了,憔悴地到了九天學院,什么也沒說,直接帶走了茉莉。
江詩余至今還是不知道他們叫什么名字,芙蘭和茉莉,已經在她的腦海里留下了極重地一筆。
祖家是最后接到消息的,祖宗的身體躺在床上,要不是額頭破了一個口子,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紅裙婦人接到了消息,立刻趕了過來,她一眼看見祖宗,笑著和身后的丈夫說:“寶貝又在裝睡不愿意起床了。讓他睡!我們不要吵他。”
丈夫一把抱住了紅裙夫人,紅裙夫人的嗚咽聲傳了出來。
沈大也來送了祖宗,他抬眼看著窗外,不知是不是想起來兩個人關于之后一起去祖家偷懶的約定。
從不走路,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只騎魔獸的祖宗,臨了的一路也是被人抬著的。
江詩余也隨著沈大的視線看向了窗外,樹上的最后一片葉子也掉光了,九天學院正式迎來了冬季。
天上飄起第一片雪花的時候,江詩余想起他們堆得雪人,隨著克里特的湮滅,一起沉進了大海,人事變遷,真是人事變遷啊。
江詩余在藏書樓沒日沒夜地待著,那股拼命的架勢,嚇到了瑤瑤,時不時就要來看看她。纏著江詩余說說話。
江詩余本來不是多話的人,經過這件事,性子更加沉悶了,多虧了瑤瑤還在纏著她,不然她能一個月不說話。
“江詩余,你知不知道,沈大可以出去九天學院了,據說他早就看完了藏書樓的書了,只是一直待在學院里面不想出去。”
“江詩余,我跟你說,我昨天一個人去后面堆了雪人,又大又漂亮,我一個人堆得。”
“江詩余,外面的花開了,透亮的綠色的下面一大片白花,可漂亮了。”
“江詩余,我昨天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嘿嘿,就在藏書樓的后面。”
“那里有一個大池塘,我看到一大片的荷葉,昨天下過雨,荷葉蓄著晶亮的水珠,晶瑩剔透,去看嗎?對了對了,有一株荷花早早地開了,立在池塘里,很顯眼。”
“江詩余,你去哪?”
“看花。”
江詩余在藏書樓悶了好幾個月,在夏天挖到第一根蓮藕的時候,看完了沈大師的書單,她帶著蓮藕去看了看沈二的媽媽,送了她。
沈二媽媽有些愣神,“沈二以前也總挖蓮藕回來。”
洗白凈的蓮藕,一節一節,上面戳著無數的洞,沈二媽媽帶著懷念的表情,“每次沈二回來,總吵著我來做桂花蓮藕,她性子那么大咧咧,卻很愛吃甜的,每次總要放很多的糖,才會換來一聲好吃。”
江詩余躺在藏書樓的地鋪上,外面的月光寫了一地,夜空中點綴著繁星,明天她就要離開藏書樓,這是在這里的最后一夜。
她有些睡不著,坐了起來,無聊地數起了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
華可的地鋪距離她不遠,就著月光,還在翻著手中的書。
余光看見江詩余坐了起來,小聲地問了一句,“睡不著?”
江詩余數到了三十顆,想想還是算了,點點頭,“睡不著。”
華可挪了過來,“聊聊天?”
江詩余看著身旁躺倒一地的人,點點頭。
兩個人坐在了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