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晏只覺得腦袋中“嗡”的一下,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剛剛聽到了什么?誰七天后就要被處斬?
腦海里還在想著這件事,身上的動作卻已經快過了自己思考的速度,許海晏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阿晏,你做什么?”
“我要回京嵐城!我要回去!”
一把推開瀛王,許海晏馬上就要下床來準備離開這里。結果雙腳剛剛接觸到地板,卻根本沒有力量能支撐住許海晏站起來,渾身一軟,立刻倒在了地上。許海晏身上的傷口跟著被地板磕到,血跡逐漸從紗布上滲透出來,沾染在地板上。
“阿晏!你做什么啊!許承慶!不是讓你看著他別讓他亂動嗎?!”
夏如云剛端著燒雞和專門給許海晏做的飯菜正準備進門,結果就看見許海晏摔倒在地上,許承慶這個當爹的就在邊上看著。匆匆忙忙跑進來,將飯菜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夏如云趕緊去把人給扶起來。
“怎么好端端的動什么?阿晏,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有多重嗎?”
“娘,我的腳,我的腳到底怎么了?”
“你的腳筋被燕綏給挑斷了。”瀛王站在邊上說道,“這是我要同你說的最后一件事。”
“不可能!這不可能!”
腳筋被挑斷了,他還怎么回去救李惟楚!腳筋斷了,他今后就是個廢人了!
許海晏不肯相信自己父親說的話,轉頭看向在一邊一直低垂著頭沒有說話的夏如云,“娘,你告訴我,我腳筋沒有斷,是不是沒有斷!”
夏如云抬眼看向他,見到自己兒子眼神中透露出的絕望之色,夏如云實在沒有勇氣多看一眼,張開雙手抱住他,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一直喊著阿晏阿晏。
這下,不用她直接說明,許海晏也知道自己腳筋被挑斷的事情是真的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許海晏呆呆地看著自己腳踝,扶著床邊奮力想要站起來。
只是,他的身體實在是虛弱的不行,再加上現在還發著高燒,身子變得更加沉重。許海晏已經廢掉的雙腳,根本就支撐不起他的身體。
“娘,告訴我我還有救,快告訴我你還有法子娘!我還要回去救阿楚!阿楚馬上就要死了,我再不回去,她馬上就要被砍頭了……娘……”
“阿晏,不是娘不救你。”
許海晏在夏如云眼里一直是個成熟穩重的孩子,雖然性子跟他的父親不太像,但有一點卻是十分相似。
那就是無論遇到什么事,都總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總能夠保持冷靜,想出法子來解決問題。
夏如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
“雖然娘有辦法勉強將你的腳筋接起來,但你必須得安生休養上將近半年的時間才能勉強走路。而且就算能走路,你原先的武功,也……”
原本以為許海晏會繼續發狂,卻沒想到他突然變得十分冷靜:“娘,你說能暫時把腳筋接上去?”
“是……”
“那腳筋接上,是不是能騎馬?”
“騎馬應該是可以……”夏如云似乎已經知道了許海晏的打算,大聲呵斥地要制止他,“但你要知道,你現在身上的傷并不止腳筋這一處!若非有底下那一條河流,給了些緩沖,恐怕你已經直接喪命了!你現在還想回京嵐城?!”
“可是阿楚在等我!她一定在等我!我怎么能不回去?!”許海晏死死地握住夏如云的肩膀,捏的夏如云有些生疼。瀛王見狀,趕緊過來一把打掉許海晏的手,彎下腰來單手將他拎起讓他重新回到床上,冷冷地說道:“你現在五臟六腑都受到了損害,若非你娘沒日沒夜研究藥方給你吊著命,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同我們說話?”
“阿晏還受著傷,你干什么呢!”
夏如云見瀛王這般粗暴的模樣,伸手就要去打他,卻被瀛王反手握住手腕,聽見他低沉著聲音對在床上痛不欲生的許海晏說道,“許海晏,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回京嵐城?”
“我必須要回去!”
“很好,我可以帶你回去。”
“許承慶!”
夏如云大聲呵斥道,“你明知道阿晏的身體狀況,你還!”
“他自己也清楚他自己的身體,用我們多擔心什么?他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自己做的決定,就要承擔起它所帶來的代價。”
瀛王冷冷地說著,旋即對夏如云說道:“他現在的腳筋花多長時間能接上?”
“恐怕要五六個時辰的時間。”夏如云緊皺著眉頭,看向床上的許海晏,“而且,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這個法子我也只是在古書上偶然見到,從來沒有實驗過……”
“你只管放心去做。”瀛王低聲說著,“全北辰如果你都不敢保證,那也沒有人敢醫治了。”
“可是……”
“娘,我治!”
“阿晏……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就算你的腳筋被我接上,很有可能還會再次斷裂。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就算是我,也無力回天。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許海晏的后半生,很有可能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你考慮好了?”瀛王再次出聲問道。
“我考慮好了。”許海晏重重地點頭,“我一定要回京嵐城,救出阿楚。”
“這才是我瀛王的兒子。”
罕見地露出了笑容,瀛王拍了拍夏如云的肩膀。
“小夏,動手吧。”
“我這就去準備。”
夏如云出門時,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親手給自己的兒子動這種手術,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作為醫者,她清楚地知道這個過程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好在先前修建這個木屋的時候,瀛王順帶也給夏如云弄了一片藥田。雖然這些年許久沒有來過,但也一直派人來打理著,基本的草藥基本上都有,甚至連一些罕見的藥材也能找到。此次接腳筋要用到的藥材也就不用再到處去尋耽誤時間。
沒過多久,夏如云便端著東西走了進來。
眼見她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瀛王出聲問道:“怎么了?”
“先前的麻沸散已經用完了,配藥要用到的羊躑躅現下也找不到,眼下只能……”
“我知道了娘,你直接開始便是。”
“阿楚梳洗的刑罰都已經受過,我這點痛又算什么?”
夏如云一咬牙,微微點頭,走到許海晏床邊,準備開始幫他接上腳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