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楚有材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兩個人的月亮

“李惟楚!”

眼見著她已經走出營帳外,許海晏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你知道我是絕對不會簽字的。”

“不管你簽不簽,我們和離的事情遲早都會變成既定的事實。”

李惟楚沒有同他多說別的話,回過身來的時候,眼神中盡是決絕,“只不過你早些簽下,對你對我都好。”

“你是不是在知道父親同楚王府的事情之后就有過這種想法了?”

許海晏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李惟楚到底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能解釋清楚。

本來沒有想好該怎么同他說,既然許海晏這么認為,李惟楚索性也就直接順水推舟,回了他的話:“沒錯。從那天起,我就準備同你和離了。”

“那你那天對我說的話也是假的?”

“只是騙你的客套話而已。”

每多說一個字,心上的疼痛便又加劇了幾分。李惟楚如今雖然面無表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是在用什么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的,“你居然還真當真了。”

“我從前便同你說過,只要你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相信。”許海晏不自覺地捏緊了她的手,痛的李惟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用力甩開,李惟楚冷哼一聲,“那如今我說的話,你又為何不信了?”

“我……”

“你只管簽了這和離書,其他的事情,你該怎么做還是怎么做就是了。”李惟楚的眼神往營帳內的瀛王看了眼,“火藥的事情,我依舊會想辦法解決掉。你只管跟著陛下去西青就好。”

原本以為李惟楚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自己。但許海晏沒想到她依舊能夠從容不迫地說出這些話來。許海晏張嘴想要說些什么,眼神死死地盯著李惟楚的眼睛想要看出些破綻來,只是對方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件事似的,眼神甚至比起從前還要平靜。

感覺胸口有一口氣沒有喘上來,許海晏不想在李惟楚面前露怯,“我不會簽字的。”

“自然有人會讓你簽。”

李惟楚不敢再繼續在這個地方多待下去,只同他微微彎腰算是告辭,轉身便毫不留戀地離開。

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李惟楚就忍不住想回頭多看他一眼。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一旦回頭,她和許海晏都不能再活下去。

感覺自己的眼淚從眼眶轉了出來,啪嗒一聲正巧打在自己的鞋尖上。鞋尖那精巧的紅色海棠花刺繡被淚水浸濕變得殷紅。

就像一滴血淚掉在了鞋子上。

“對不起阿晏,為了北辰所有百姓,我只能這么做。”

許海晏還在營帳外看著李惟楚離開的背影,瀛王從營帳內走出來,幽幽站在他身側:“李惟楚是個聰明人。”

“什么意思?”

“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自己和楚王府剩下所有人的性命。”瀛王淡淡地說道,“要是她不肯放人,朕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和那些人。”

“你瘋了?”許海晏震聲道,“如今正是我們根基不穩的時候,要是動楚王府的人……”

“李惟楚現在都拿捏在朕手里,他們敢怎么樣?”

許海晏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給秦定安下的毒藥,心中突然一顫:“你不會給李惟楚也下了那天那種毒藥吧?”

“怎么說李惟楚曾經也算是朕的兒媳婦,朕當然不會這么隨意地對待她。”瀛王的笑容在許海晏眼中看起來實在有些瘆人,“朕給她下的,可不是秦定安身上那種普普通通的毒蠱。”

“而是枯血丹。”

枯血丹?!

怎么會是枯血丹?!

“父親!你怎么能給阿楚下枯血丹?!那可是害死母親的毒藥!”

許海晏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父親居然會給李惟楚下枯血丹。

“也只有枯血丹能配得上朕這個聰明伶俐的前兒媳婦不是?”瀛王的笑聲如同一記重鐘敲在許海晏心里,“枯血丹的藥效你也清楚,要是沒有解藥續命……”

那天母親臉色蒼白倒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依舊歷歷在目,只要一想到李惟楚最后也會落道這個結局,許海晏便再也顧不上其他。

若是同李惟楚分開能保住她的命,就算讓他死他便也心甘情愿。

“我簽。”

許海晏走進營帳內,靜靜地站在方才李惟楚寫下的那張和離書面前,久久無法平靜。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瀛王的方向,許海晏抬手從筆架上拿起筆,在李惟楚的名字邊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他第二次將自己的名字同李惟楚的并排在一起。

第一次是他們成親時的婚書。

簽下自己的名字,許海晏將那紙和離書翻過面蓋上不再去看,將筆放回一邊:“我簽好了。”

“你記得將解藥給阿楚。”

“那是自然。”

瀛王將和離書拿起來仔細看了兩眼,朝他擺擺手,“今天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便出發準備去西青。”

“明天?不是后天嗎?”

“總歸是夜長夢多。”瀛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要是多在這待幾天,難保你不會后悔做下如今的決定。”

“我既然已經簽字,就絕對不會反悔。”

從瀛王給李惟楚下枯血丹的那一刻起,許海晏就已經沒有將瀛王當成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從前那個雖然冷傲性格有些孤僻但依舊親切的父親,或許在母親走的那天,就也已經跟著去了。

“我先走了。”

許海晏大步往營帳內走去,腦子里卻全是李惟楚對自己說那番決絕的話時的場景。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頭,手背的青筋暴起,才能稍稍轉移自己的情緒。

李惟楚今天一天都沒怎么睡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李惟楚都沒有任何要入睡的意思。見外頭天色不錯,索性披著一床毯子走出來坐在營帳內,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她還記得之前在京嵐城丞相府里的時候,也這樣同許海晏并肩坐在屋頂上看過月亮。

只是如今,再也沒有這種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