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天便是許海晏和曲靜宜的婚禮。
因為對方是西青公主的原因,再加上這次婚禮是瀛王為了樹立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以及振奮軍心的原因,瀛王特意將這次婚禮操辦的極其盛大。
除了隨州行宮處張燈結彩外,就連大街上都跟著掛上了紅燈籠和紅綢緞,到處一副喜氣洋洋的氣象。
端木臻原本看著行宮里的那些剪紙和燈籠就生氣,想出來走走。結果見著大街上那么多人都跟著慶祝,心里頭反而更加生氣了。
“什么東西——”
看著連隨州橋上都掛上了紅綢緞,端木臻憤憤不平,沒忍住伸手扯掉了掛在上邊的綢緞。
“阿臻,別使小性子。”
秦定安原本就見她心情不好,悄悄在她身后跟著怕她惹出什么事來。現在眼見她把紅綢緞給扯下來,趕緊跟上前來把東西給重新掛上去,“要是讓瀛王的人看見可就不太好了。”
“哼,要是真看不慣本小姐,便讓瀛王把我端木府的人全都趕走好了。”
“阿臻,你明明知道這種話是說不得的。”
秦定安被她這樣鬧的心臟都差點跳出來,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小心被人給聽了去。”
“聽了也就聽了,正好他給我下了毒,死了還能給別人省點事。”端木臻越想越生氣,即使她再理智,這些天看許海晏對李惟楚不管不顧,瀛王每天都那么笑瞇瞇陰森森的樣子,也總歸是忍耐不了了,“沒想到瀛王居然是這樣的人,真是我看走了眼。”
“就算看走了眼,如今的局面已然成定局。”秦定安同樣覺得十分無奈。
當初自己的父親叮囑自己一定要一生效忠朝廷,自己卻毅然決然地走向了完全相反的一條道路。更絕望的是,這條路已經跟他想象的路差的越來越遠。
“你們!這邊趕緊給掛好啊!都站著干嘛呢!都想讓陛下砍頭是嗎!”
“這大路兩邊要是讓陛下看見有人家沒有掛上紅燈籠,你們這一條街的人通通都得掉腦袋!”
從瀛王那邊派過來監工的人在大街上耀武揚威地巡視著。所有人聽見是連坐,趕緊催著自己旁邊人家的人把燈籠給掛上,生怕一有遺漏自己也跟著丟了性命。見到都按照瀛王吩咐的辦好,那監工滿意地看了眼,又繼續往別的地方巡視去了。
“根基尚且不穩,不過一個婚禮就這般大辦特辦,我看這瀛王也走不了多遠。”
端木臻冷哼一聲,想到自己那天碰見許海晏和曲靜宜兩人親密的模樣,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灰墻。
這堵墻原本是北辰著名文人沈知安沈府的一堵墻,后來沈家落敗,整個沈府也就此荒廢。官府的人過來準備將這塊地充公,拆房子的時候發現這堵墻上有許多沈知安留下的墨跡。那縣丞本來也十分喜歡沈知安,就做主將剩下這面墻給留了下來。
后來許多文人來到隨州,欣賞隨州的河上風光的時候也會在上邊題詞一兩句,由此,這堵墻便留下了許多文人墨寶。
李惟楚之前到隨州的時候,也在上邊留下了一句話。
端木臻抬頭看著最上邊的一行娟秀的字跡: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過盡千帆……”
燕綏抬頭看著李惟楚在上邊寫下的兩句詩,跟著小聲念了出來,“那千帆過后是誰?”
李惟楚放下筆,眼里心里都全是一個人的名字。
“當然是許海晏。”
端木臻想到李惟楚寫下這句詩時含情脈脈的模樣,抬頭又見那為他和別的女人成親而掛上的鮮紅的燈籠,拿起旁邊準備好的筆蘸墨,抬手便在墻上寫下先前李惟楚送給她的詩集里的一首詩: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將筆摔在一邊的硯臺上,端木臻冷哼一聲,嘴里不知道念叨了句什么,回頭對著秦定安說道:“走了。”
秦定安趕緊跟上。
“大人,你知道嗎?這首《白頭吟》其實是卓文君在發現司馬相如心猿意馬之時寫給他的訣別詩。”李惟楚指著自己剛寫下的《白頭吟》給許海晏看,“不過這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還是成了很多男女之間互訴衷腸的經典詩句。”
“卓文君是誰?司馬相如又是誰?”
許海晏剛下朝回來,過來李惟楚的房間要檢查她詩集的進度,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坐在了茶幾上還是聽她講起了故事,順手給她削了個蘋果放在一邊。
這解釋起來有些麻煩,李惟楚便長話短說給他講了一段兩人的故事:“所以說,當初說得再有力的海誓山盟,到最后都敵不過時間和瑣碎的消磨。即使收到這首詩的司馬相如回頭,他們的感情也沒有從前那般純粹了。”
許海晏見她突然傷感,開口安慰她:“她是她,你是你。”
“借大人吉言。”
李惟楚本來也就是隨口感慨一番,拿起手邊的蘋果朝許海晏笑了笑,“為了感謝大人給我削的蘋果,我給大人唱首歌吧?”
許海晏還記得她上次喝醉酒在馬車里唱的那首《我和我的祖國》:“你不會又要唱之前那首歌吧?”
“不是不是!”李惟楚連忙擺手,“上次那是意外!我保證這次唱的這首比上次的更好聽。”
許海晏臉帶笑意,坐姿變得更隨意了些:“你唱,我且聽著。”
“好。”
李惟楚清清嗓子,開口便唱起了她之前特別喜歡的《白頭吟》的曲調。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李惟楚本來嗓音就十分好聽,唱起歌來也是抓人耳朵。許海晏不過聽了兩句,便被牢牢吸引住了,眼神停留在李惟楚身上一動不動。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唱到這句話的時候,李惟楚不自覺地瞟了眼聽得正認真的許海晏。見他眼神對了上來,趕緊別過頭去,慌亂的連調都不小心跑了下,臉上迅速爬上一片紅霞。
許海晏低頭笑著,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