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風

第五章 破罐子破摔(中)

范郎中的醫術還算不錯,但他和譚氏一樣,也是個懶人。

大手大腳的日子過慣了,重操舊業總是力不從心,掙來的錢還不夠糊口。

兩人拆東墻補西墻,日子越過越差。

直到三年前,范郎中的一位舊友在張掖郡下轄的一個小縣城開了一家小藥鋪,他才在那里做了一名坐堂郎中。

張掖郡離武威郡不遠,可兩人既心虛又害怕,非但從來不敢去武威郡,連軍中的情況也不敢打聽。

直到尉遲揚迎娶云汐縣主的消息傳到張掖郡,兩人再也忍不住了。

范郎中偷偷潛回武威郡,托舊日的狐朋狗友仔細打探了一番,得知了尉遲揚這些的經歷。

正四品將軍、富可敵國的劉家繼承人、皇后娘娘小姑姑的夫婿……

隨便沾上哪一條,都是一條黃金鋪就的康莊大道。

從那日起,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榮華富貴,連那小藥鋪都不太想去了。

譚氏更是后悔得想要撞墻。

比起游手好閑的范郎中,她更恨逝去多年的尉遲奉節。

兩人做了幾年夫妻,她連兒子都生了,他對她卻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本以為他就是個父親早逝的寒門子弟,靠著在戰場上拼命才坐上了將軍之位。

沒曾想他居然是那位遍地開錢莊的劉老爺的嫡子。

早知如此,她絕不會被姓范那廝的甜言蜜語哄騙。

當時就應該帶著揚兒去投奔劉老爺。

只要劉老爺一升天,她就是劉家當然的女主人,又何須為柴米油鹽發愁?

至于云汐縣主和定國公府,譚氏的腦子比范郎中清醒得多。

至少在與蕭思怡見面之前,譚氏沒敢想攀龍附鳳這件事。

皇后娘娘的小姑姑,那絕對是大魏身份最高的貴女之一。

駱老夫人那個小官之女都如此難纏,更何況是京中貴女。

在云汐縣主面前擺婆母的架子,她又不是活膩歪了。

她猶豫再三,始終不敢真的去京城投靠兒子。

范郎中對此事卻非常著急,為此兩人不知吵了多少回。

直到今年春天,小藥鋪實在是經營不下去了,斷了生計的兩人才達成了共識,啟程前往京城。

京城物價太高,兩人租不起房子,只能在城郊的一個小村子落腳。

范郎中想得很清楚,譚氏是尉遲揚的生母,想要榮華富貴就不能得罪她。

于是他一改這些年的懶惰,去京城的一家藥鋪尋了一份差事。

坐堂的郎中是不敢想了,只能做了個整理庫房的雜役。

這份差事掙錢不多,但有一個好處就是得閑,讓他有空打聽京城里的各種小道消息。

很快他就打聽打聽到,尉遲揚的妻子云汐縣主在城南開了一座很大的善堂。

這才有了讓譚氏扮作難民混進善堂的計劃。

譚氏目送著兒子進了將軍府,把眼淚擦干之后去了范郎中打雜的那家藥鋪。

范郎中見她眼睛有些紅腫,忙把她拉進了藥庫。

藥庫里并無旁人,但他還是壓著聲音道:“如何,今日可見到揚兒了?”

譚氏有些心煩,輕輕點了點頭。

范郎中道:“明日休沐,他八成會在府里陪伴妻兒,用過晚飯后才會折返回北大營。

屆時咱們算好時辰,他離開之后你就去將軍府求見云汐縣主。”

譚氏忙道:“怎么又是我!”

“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啊?”范郎中瞪了她一眼。

譚氏有些心虛:“你是不知道,將軍府里單是護衛就有一大群,一個個兇神惡煞的。

你讓我一個人去,萬一他們不肯傳話,我怎么可能見到云汐縣主?”

范郎中想了想:“好吧,明日我向掌柜的請個假,和你一起去。”

譚氏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

“你跟著去做甚?”

范郎中攤了攤手:“讓你一個人去你不樂意,我說陪著你去,你又這個樣子。”

譚氏用力摳了摳手心,想了一陣才道:“對了,我記得你說過,揚兒的岳母也和他們小夫妻住在一起?”

范郎中點點頭,斜睨著她道:“正是,四老夫人孀居多年,膝下唯有云汐縣主一個女兒。

揚兒身邊沒有長輩,云汐縣主又放心不下母親,索性就把她接到了將軍府同住。

半年前縣主生了兒子,四老夫人日日在府里含飴弄孫,好不快活。”

最后幾句是他故意說的,就是為了刺激譚氏。

果然,譚氏的臉都酸了。

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卻只顧著孝敬岳母,真是……

“喂!”范郎中推了她一下:“你問四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譚氏抿抿嘴,道:“我的意思是咱們能不能從四老夫人身上下手?”

“想什么呢!”范郎中嗤笑道:“四老夫人乃是孀居婦人,輕易不會出府。

以咱們的身份連她的面都見不到,你說怎么下手?”

譚氏白了他一眼:“虧你還說自己腦子好用,我看你就是個豬腦子!

四老夫人雖然與揚兒和云汐縣主住在一起,但她畢竟還是定國公府的夫人。

定國公府人丁興旺,每個月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舉行家宴。

四老夫人是孀居婦人,別人家的宴會不便參加,國公府的家宴總不會缺席吧?”

范郎中點點頭:“你這個主意不錯,待會兒我就去打聽一下,最近幾日國公府有沒有家宴。

一旦打聽實在了,咱們就在半道兒上堵住四老夫人。

聽說她生性懦弱膽小,是國公府的夫人中最沒有主意的一個。

只要你把戲演好了,她說不定心一軟就答應讓咱們進府了。”

主意是譚氏出的,但她聽了范郎中的話,心里越發不踏實。

四老夫人回國公府參加家宴,云汐縣主肯定會同行。

那女子看著倒是個溫柔和善的,可她總覺得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有著淡淡的疏離,恐怕不太好接近……

范郎中道:“你這主意雖然不錯,但咱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阿揚那邊還是要盯著,萬一能尋到其他機會呢?”

譚氏想了想:“那明日下午你去北城門外候著,反正揚兒也不認得你,絕不會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