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賽瑟坐在鳳仙花園頂端的陽臺上神色陰郁地一杯杯喝著豹乳酒。
皇帝穿著一件再樸素不過的黑色獵裝,然而明眼人都能辨認出,精巧的剪裁和細致的繡工都出自技藝最精湛的匠人之手。威盛凱貴族有留長發的習俗,皇帝也不例外,只是他一向對男子佩戴過多的裝飾嗤之以鼻,棕黑色的長發隨意地用海狗皮繩低低地束在腦后。白色的綢緞襯衫外加敞開的黑緞面馬甲上,毫無任何花紋與裝飾,連根金鏈子也沒有。從腰帶里掙脫出的襯衫下擺遮住了一半臀部,長褲緊緊塞在齊膝的馬靴上,勾勒出美好欣長的大腿線條。
皇帝的靴子上滿是灰塵,馬刺還沒下。他天還沒亮就出了宮,只帶了兩個衛兵出去打獵。這是賽瑟的習慣,打獵是最好的釋放壓力的方式,通常這么做之后他的好心情會維持好幾天。可是今天似乎是個例外。管家大臣按著慣例給晨獵歸來的皇帝擺上豐盛的早餐。餐桌邊兩尊精美的古代雕像頭頂水果籃,籃里的美果堆成了尖,剝好的荔枝、沾了蜜的椰棗,裹著霜糖的草莓、精心切成片的桃子和鳳梨。
包金的大理石餐桌上擺著烤得外焦里嫩的孔雀腦,滋滋作響的油煎獅腿,淋了一層濃稠蜜汁的羚羊胸肉,燉成奶油白的彩虹稠魚湯,一只碩大的黃金蟹和龍蝦組成的海鮮拼盤。在這些垂涎欲滴的大盤子中間散布著一碟碟精巧可愛的甜點。芬芳的熱海紅茶、辛辣嗆鼻的豹乳酒、泡沫豐富的椰奶可可汁分別盛滿了三個頸部曲線優美的琥珀雙耳瓶。
通常賽瑟晨獵之后的胃口很好,可是今天他只吃了幾口稠魚肉,就再也不去看滿桌子的珍饈佳肴,倒是把以前很少碰的豹乳酒喝了一大半。
只有和賽瑟一起長大的仆人,魏南伺候皇帝用餐。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帝陰晴不定的表情,在不需要他服侍的時候,他就盡力融入那兩個古代雕像中,假裝自己是背景中的一部分。
“幾點了?”這是賽瑟今天早上說的第一句話。
魏南驚得差點打翻了水果籃,他剛才好像站著做了個夢,“六點半了,陛下。”魏南趕快跑過去抱起豹乳酒杯,跟著皇帝從陽臺上進入溫暖的覲見室,為他擺好腳凳,然后點亮枝型吊燈上的蠟燭,又把熏香塔挨個點燃。
柔和的火光照亮了賽瑟深邃的黑眼睛,皇帝的眼睛讓人生畏,卻又令人折服。他靜靜地坐在巨大的扶手椅里翻看一沓厚厚的文件,平時的日子里,他的嘴角總是浮現著嘲弄的微笑,魏南情愿被暴躁的皇帝狠狠挖苦羞辱一番,也不想看到他現在這幅陰沉的樣子,這表情令魏南害怕。
不過他很快就如愿以償了。
皇帝抽出文件中的一張仔細查看,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個人狀態從低氣壓變成了暴風雨,最后他怒不可遏地把文件摔了一地。
“去!把桑階給我叫來!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