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的舉動讓隱心眉著實恍了神,她情不自禁回應了她親昵的動作。這個女人的魔力簡直能融化冰冷的巖石。隱心眉從未像現在這樣熱血沸騰,心跳不已,她閉著眼睛接受夏金細膩柔軟的愛撫······
她的心沒來由地興奮起來,無論是在賽瑟還是雷馬薩身邊,她都沒有這樣激動過,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夏金的親吻!隱心眉急切地緊盯著她的臉龐,那雙水水潤潤的紅珊瑚般嬌艷欲滴的雙唇,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對夏金一探芳澤······
“呯!”
隱心眉腳邊的石板被一顆子彈炸開了花,碎石和粉末濺了她一頭一臉,她滿溢的渴望霎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干癟。
“別被她迷惑了!”守衛撲過去和剛剛爬上來的伯爵打成一團,嬰茉則背靠在護欄上,“她嘴巴上也有毒!”
伯爵嘶啞的怒吼,終于把隱心眉拉回到現實,她霎時出肘,擊中了夏金的下頜骨。后者低吼一聲,身體仰面后飛,腦袋重重磕在地面上,手里的槍頃刻脫落,滾在了一邊。
兩個女人略略一怔,緊接著像兩頭撕咬的獵豹一同向那把槍撲過去!
然而隱心眉的動作更快一步,她一個滾地龍之后連帶抄起手槍,對著夏金的方向連放三槍,把她震懾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邊,葛文伯爵已經射穿了那個守衛的胸口,于是兩把槍同時對準了夏金。
夏金見狀,順從地舉起雙手,嘴唇發出噓聲,臉上堆滿了和解的笑容。
“你輸了,黑夫人。”伯爵冷冷地說。
就在這時,海的另一邊傳來一聲撼動地極的巨大悶響,隱心眉感到腳下的燈塔都在微微地左右發顫,她舉目瞭望,灰藍色的海面此刻卻平靜無漪,環顧四周,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伯爵的舉動和她如出一轍,兩個人心里都升起了不安的疑慮。
夏金笑了,“伯爵,你真的認為我輸了嗎?難道你不想想,烏迪尼家的那么多人都聚到哪里去了······”
隱心眉和葛文伯爵順著夏金的眼光向下看去,只見紅珊瑚燈塔下列滿了密密麻麻的方陣,至少有兩千名烏迪尼家的步兵以及一千名騎兵,他們個個身穿黑綠色的烏迪尼軍服,腰佩大刀或長劍,騎兵都攜帶不用規格的火器;在馬轡頭和高舉的戰旗上都用金、黑、綠三色的絲線紋繡著烏迪尼家特有的蹲伏黑豹的黑綠色盾型紋飾。
隱心眉心中一沉,剛才那聲悶雷一定是夏金實現預備好的集結暗炮,沒想到她竟然把超過7成的兵力全部聚攏在珊瑚燈塔,現在就算馬尾藻船長率領那五百步兵急速趕到,也很難擊退這些數目達到自己六倍的敵人。
夏金一直在盯著他們看,她的腦海里轉動著同樣的想法,她掛著惡意的冷笑說,“伯爵,你們在附近的埋伏毫無用處,根本不能擊敗我的黑豹軍團。”
“黑夫人,就算你是女人中的男人,玫瑰花中的霸主,我也要提醒你,關于你們的一個致命弱點,”伯爵竟然還能笑得那么燦爛,“那就是健忘。”
夏金臉上的微笑瞬間凝固,她的臉色開始發青;而此刻終于明白了伯爵話的隱心眉則欣喜若狂。
“還記得我來之前給你們看的這個小東西嗎?”伯爵捏著那個綠色的圓球,在夏金的面前晃了晃,“我和大衛的賭沒有打完,夫人,您來替這個早已被您沉入魚腹的死鬼手下完成賭約,如何?”
“我不信,這不可能······”夏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像見了蛇一樣往后直退,“你們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埋地雷——你在虛張聲勢,騙子!”她就像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死死盯著伯爵看,仿佛要找出他撒謊的直絲馬跡。
“或許在毒物學你是專家,”伯爵露出冷酷無情的表情,“但是在槍械以及火器這方面,莫利斯的專家可遠遠不止一個!”
“不、不——我的塔,我的珊瑚燈塔······”夏金神經質地搖著頭,滿臉的涔涔冷汗,她之前洋洋得意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抹去,只剩下恐懼和絕望。
伯爵輕輕握緊了綠球——時間仿佛停滯了,周圍萬籟俱寂······
緊接著,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撼了整座火花島!原本平靜無恙的海面像被憤怒的拳頭擊中,巨浪從臨海處騰空而起,兇狠地沖刷沿岸以及地面上的一切。
火花群島四圍的陸地上則滾滾濃煙拔地狂飆,硝石四濺,整座火山島像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在烈怒中蹂躪與擠壓,珊瑚燈塔在一連串猝然不及爆裂聲中的轟然倒塌。
隱心眉腳下瞬間失重,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飛沙走石之中,她重重地摔在花崗巖那堅硬鋒利的裂角上,她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感覺頭頂有巨物來襲,她趕緊手腳并用地飛快爬到一邊——
霎時,巨大鋒利的水晶碎片尖嘯著從天而降,宛如一把把剝皮閘刀密密層層地在隱心眉的周圍的地面上重重地砸出了坑洞,然后被震得粉碎。
隱心眉周圍不斷地傳來黑豹軍團的慘叫,無數軍兵被錐子般水晶棱鏡的碎片割掉了耳朵、胳膊或是半個腦袋,綠色的烏迪尼軍服全部幾乎全被染成了紅色,花花綠綠好不扎眼,若不是空氣中包含死亡的血腥氣息,簡直是一出恐怖的黑色幽默畫作。
他們瘋狂地大吼著“殺光所有莫利斯”、“割掉這群雜種的腦袋”這樣亂糟糟的口號,閉著眼睛一團亂砍。在極度的混亂中,他們就像殺紅了眼的野獸,敵我不分,見了活人就要穿腸刺入。
剛才的爆炸至少響了八次,其余散布在水晶碎片較遠處的士兵則在突如其來的爆炸和死亡之中嚇得魂飛魄散,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郁的爆破粉塵中舉槍亂射。
在這種情況下,隱心眉只能殺出一條血路。
她一遍大喊著伯爵的名字,一邊除掉每個聽到她的聲音而沖她撲過來的黑綠色身影。
“剁碎她!剁碎她!”
“干掉那個莫利斯家的臭婊子!”
“撕裂她!把她開腸破肚!”
一道道滾燙的血液濺到隱心眉的臉上,有人騎著發瘋的馬想把她踩在馬蹄之下,她奪過一個瘋瘋癲癲的家伙手里的雙手劍和輪燧槍,刺破了瘋馬的肚子,那馬倒下壓在兩個人身上,她立刻踩著馬脖子,一刀揮過去切開了他們的喉嚨。
五六個人同時將隱心眉包圍,她單手揮著雙手劍刺入其中一個的肚子,另手則持槍掃射四周,不斷有人應聲倒下。
等周圍終于被她殺出了一小塊空地方,隱心眉拔出連弩,火速填滿箭袋,對著四圍瘋狂掃射。烏迪尼家的咒罵聲逐漸消失,尸體卻越堆越高,
此刻粉塵濃霧已經散去,周圍滿是碎石廢墟以及戧裂不全的殘骸,血液不斷地滴落而下,在仿佛開墾過的地面上匯聚成河。
烏云壓境,悶雷聲聲,灰暗的天邊無聲的掠過幾道明晃晃的閃電,冰涼的雨滴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
隱心眉周圍沒有一個活人,只有她渾身鮮血淋漓地像個殺紅了眼的劊子手,孤零零地兀立在死亡和毀滅之地的中央。
她開始渾身發抖,她的同伴呢?他們不會都死了吧?
又或者是,隱心眉腦海中開始浮現出恐怖的想法,該不會是她在剛才的混戰中把伯爵和嬰茉連帶著一起屠殺殆盡了吧?或者是,他們已經被石頭或則是水晶碎片給砸死了?
“伯爵!伯爵——嬰茉!嬰茉——”
她怕的直打哆嗦,三步兩步跑到珊瑚燈塔的廢墟上開始往外扒拉石頭,隱心眉心里極其恐懼,不是因為剛剛經歷了與死神面對面的奮戰,而是害怕自己無意之間成為了屠殺自己同伴的兇手······
忽然,她止住了,豎起耳朵在嘈雜的風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中仔細凝聽——
“依狄萊······”
是伯爵的聲音!
“伯爵!伯爵!你在哪兒——”
“在這······”
循著微弱的呼喚,她終于在廢墟后方的一處被大塊土石所掩蓋的角落里找到了伯爵和嬰茉,他們此刻正蜷縮在兩塊巨大的水晶碎片之下,這兩塊碎片在混亂和震動中巧合地搭在一起,形成的一處三角形的天然避難所。
他們兩個看起來一點都沒受傷,還很干凈,伯爵看到隱心眉朝他們跑過來高興得滿臉發光,可緊接著卻露出了駭然不已的神色。
“你這是殺了多少人?”他震驚極了,“你的脖子上那玩意兒是腸子嗎?”
隱心眉伸手一摸,果然是一根滑膩膩血糊糊的長管子,“應該是馬的吧······”
“你把他們全部都殺光了嗎?”伯爵看著仿佛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隱心眉,簡直不敢相信她那看起來并不是十分強壯的雙手竟然能干掉這么多敵人。
“也許吧,我周圍已經沒有活著的烏迪尼了,”隱心眉問,“你們看到夏金了嗎?”
伯爵搖了搖頭。隱心眉瞬間感到失望,不過當她眼光瞥到嬰茉時,卻不由地驚訝了起來。
此刻,嬰茉的眼睛不再是呆滯無神,她竟然能微微抬起頭,似乎在仔細聆聽。
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已經變成劇烈的暴風雨,除了滂沱大雨之聲,隱心眉什么也聽不到。
但是就在這時,一陣難以言喻的微微踢動傳入了她的耳朵。
“夏金往東邊跑了——”嬰茉嘶啞著低聲說。
“東邊?不可能!”伯爵驚訝地說,“東邊現在沒有船只,沒有驛站,只有馬尾藻駐守在那邊,夏金沒理由往那邊,她應該往西邊逃跑才對。”
嬰茉沒有說話,只是虛弱地看著隱心眉。
“我去看看!”
隱心眉站起來剛準備出發,就聽見一聲低低的號角聲從東方傳過來。
“那是馬尾藻的戰斗號角!”伯爵連忙走出水晶搭棚,手搭涼棚朝遠觀望,“夏金肯定還布置了一批兵力在東邊······這就是她往東邊逃跑的原因!”
“可是就算馬尾藻在那邊有埋伏被夏金事先知道了,”隱心眉覺得想不通,“她完全不必理會,只要往西抵達沙丘換馬就能順利逃亡,為什么還要多次一舉再次陷入苦戰呢?”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伯爵想了想,于是蹲下身子仔細盯著嬰茉,“嬰茉,你真的確定夏金是往東邊逃走了嗎?”
“確定。”她低低地說。
“那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伯爵,”隱心眉說,“既然那邊有烏迪尼家的殘軍,那么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趕去支援船長。”
“好!”
于是隱心眉打前鋒,伯爵扛著嬰茉殿后,三個人四條腿淋著滂沱大雨,不知疲倦地朝火花碼頭趕去。冰雨如雹傾盆而下,更加寒冷刺骨,不過飛奔的隱心眉卻覺得渾身熱氣蒸騰,粗重的呼吸在風雨中化成了白霧氣。
果然,隨著路程的縮短,武器撞擊聲和吶喊聲越來越清晰,直至穿入云霄;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等他們抵達碼頭,地上已經滿是倒閉的烏迪尼士兵。
紅黑色的莫里斯步兵正在到處舉刀慶賀,紛紛朝著天空開槍以示勝利,大家踩著那些黑綠色的尸體開始跳舞,靴子跟和馬刺狠狠地踏在這群仇人們的臉上,尸體發出沉悶的響聲,混雜著雨水的鮮血積成了水洼,每個路過的人都要上去興高采烈地踩幾腳,濺起一朵朵血花,整個局面就像一場交織著死亡與狂歡的駭人盛宴。
“伯爵!伯爵!我們勝利了!”
馬尾藻船長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幸喜若狂地沖著伯爵大喊大叫,他右手握住一個錫酒壺,左右的刺刀上挑著一個戴著烏迪尼頭盔的腦袋地飛速轉著圈子。
“干杯!!”
船長粗聲粗氣地吼著,然后舉起酒壺直著脖子一陣猛灌。
“夏金呢?我怎么看不到她?”
“安心,伯爵,安心!”馬尾藻得意洋洋地指著后方,“這娘們的手腳已經被我捆了個結實,她還想罵我老子,被我一頓嘴巴子狂抽,看她嘴里的毒牙還敢不敢亂咬人······”
隱心眉向船長的身后看去,果然在一處被搗毀的殘破小木屋里,夏金的上半身繞了足有七八道繩子,雙手裹在一個灰色麻布套里并背在身后,與后背上的疙瘩拴在一起;下半身被一只足以拉到胸口的長麻袋套住,外面用同樣的手法綁住粗繩,并且結結實實地拴在木屋邊的馬栓柱上,以防逃跑;她的嘴里還被塞了一團抹布。
馬尾藻船長雖然樣子恐怖,言行狂暴,卻還是把夏金安置在了整個碼頭上唯一能避雨的地方。他自己和士兵反倒在外面淋著雨而毫無怨言。
伯爵把嬰茉也放到了木屋里,和夏金各處兩角,面面相對。
夏金看到嬰茉不再是神志不清的樣子,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騙了那么久。于是她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跳,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很明顯她正試圖破口大罵。
“叫吧,嚎吧,你也只能這樣了。”伯爵俯下身子揪住夏金的頭發,用手拍拍她的左右臉,“你這條毒蛇,我們已經拔掉了你的牙齒,你能咬就咬吧——”
隱心眉一屁股坐在木屋的破墻外,心中如釋重負。
戰斗結束了!他們勝利了!雷馬薩的崗哨可以撤回了,烏迪尼家的精兵幾乎全部死光,夏金也被活捉,嬰茉肯定會痊愈的,大王爺父子明天就能被救回來了;更重要的是,正如伯爵所說的,所有人都會平安無恙地返回踏浪雄獅號——簡直太好了!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是馬尾藻船長。
他笑瞇瞇地遞給她一只被雨淋濕的烤羊腿,應該是從昨天的晚飯里特意省出來又揣到戰場上來的。她感激地接過,船長又把自己的錫酒壺塞進她的另一手里。
“吃吧喝吧,依迪萊,這是你應得的······原本我還不信——現在我覺得除了你,沒有誰配的上咱們的公爵大人······”
船長打著酒嗝在雨中走遠了。
隱心眉三下五除二就把羊腿和酒消滅干凈了,那是度數非常高的烈酒,平時她根本喝不來,但是在此刻,沒有比一大壺火辣辣的酒精下肚更讓人感到暖和暢快的美事兒了。
伯爵來到隱心眉的身邊,握住她的肩膀,眼里充滿了愛惜之情,用長輩般的口吻說,“去木屋里吧,里面還能再擠下一個人,打了勝仗后再感冒可真不劃算······”
隱心眉爬了起來,然而就在此刻,海面再次傳來一聲撼動天地的悶響,整個碼頭都在微微顫動。
“這到底是什么聲音?”伯爵和隱心眉一起眺望海面,“依狄萊,你看見什么了嗎?”
“我什么都沒看見——”隱心眉的心再次緊張起來,這時她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第三次悶響再次傳來,碼頭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歡樂放松的氣氛驟然緊張凝聚,每個人齊刷刷地仰著脖子,神色嚴峻地向遠處眺望。
空中傳來越來越沉重的轟轟聲以及湍急的海浪聲,突然,原本空無一物的灰色海平面上出現了黑壓壓地一群龐然大物。
“我的天,”伯爵喃喃低語,臉上露出少有的恐懼神色,“那是······”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我怎么看著什么都不像啊?”隱心眉焦急地問,可是伯爵就像失了魂似的,再也答不出一個字。
碼頭上所有人都露出和伯爵一模一樣的表情,隱心眉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大禍臨頭了!
“哈哈哈哈——”
夏金不知道什么時候弄掉了嘴里的抹布,此刻正在破木屋里笑得前俯后仰,臉上則是一副猙獰的狂喜之情。
“看吧!你們完蛋了,狗娘養的雜種們!”她發出刺耳尖利的可怕笑聲,“多國聯盟艦隊抵達了!不管是莫利斯還是烏迪尼,都得死!必須死!現在看看是誰笑到了最后,哈哈哈哈——”
“這才是她往東來的真正目的,可惜,”隱心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可惜我們領悟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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