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每次痙攣與自殘都是發生在外面的嗥叫傳來之后,這只野獸看起來要死了,它孱弱又丑陋的人類之軀卻包裹著如此龐大無垠、如此骯臟可憎的邪惡,沒有人能救得了西巴,沒有人——我絕望至極,我只能跪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之間,哆哆嗦嗦地咕噥著只有萬王之王才能明白的祈禱詞。我感到頭頂上一陣令人安心的溫暖和壓力,是寧錄,他的手在我的枕部和肩部來回撫慰,以往他的動作總讓人感到粗魯,可是這次他給我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安慰,除了萬王之王之外,唯一來自于被造之物的安慰。”
“我抬起頭,寧錄看著我的眼睛,低聲道,‘它們奪走靈魂!可是它們不該奪走靈魂——’我握住他粗糙又滾燙的右手,說,‘守衛絕對無法抓到銀人兒,只能靠我和你。’寧錄聽了我的話站起來,把他的金杖拿起來,用一塊沒有染血的綢緞包住其中的一頭,并把另一頭伸進炭火盆里燒得滾燙,然后他轉過頭來看我著說,‘我們必須把他活著抓住帶到這里,不然我們就會失去我們的兒子。’”
“我說我們只能依靠永恒之王的安排,寧錄提著包了綢緞的金杖悄無聲息地走出屋子,我緊緊跟隨其后。外面全是巡邏的士兵以及永恒守衛,沒有見到一個婢女,鬧哄哄地亂作一團,火把像燃燒的樹枝一樣到處閃動,把夜幕染成了暗橘色,太子寢宮位于書珊城的東南角,這里靠著干燥連綿的丘陵,凜冽的東風從遙遠的沙漠吹來,原本熱鬧豪華的書珊城在那夜仿佛變成了鬼域,冷風颼颼地刮過每一扇黑窗、每一面木門,死者的靈魂游蕩在大街小巷;剎那間我又有了一種身在地獄的錯覺——賽瑟,你們人類可能以為地獄就是不死的蟲噬,不滅的烈火,你們想得沒錯,這些都是地獄里才有的,然而沒有下過地獄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真實存在的地獄,因為地獄就等同與絕望。沒有希望,沒有恩典,一個廢棄的場所,與永恒之王,與那生命的源頭永永遠遠地斷絕開來——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地獄。”
“我以為我離開了撒旦,就擺脫了地獄,實際上我只有在進入地獄并且離開地獄之后才明白何為地獄。我后來才明白,只要我一日與造物主的恩典隔絕便一日活在地獄之中。”伊西斯難得露出溫柔的笑容,那一刻賽瑟倒覺得她挺圣潔的,幾乎像個圣女了,“那些來來往往的士兵和守衛都像瞎了眼一樣,盡管銀人兒只是個孱弱的麻風病人,可是靠著這些人永遠也無法活捉他。我幾乎能看到那個骯臟到雪白的身軀像狗獾一樣從周圍的林子中一閃而過,毫無疑問,銀人兒根本不害怕士兵們,他按照自己的節奏繞著這里打轉,像黑暗中蠢蠢欲動的野獸那樣伺機欲動。”
“寧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我和寧錄還在明處,銀人兒就不會明目張膽地靠近寢宮,所以我們穿過寢宮周圍的環形馬車道鉆進了矮灌木叢中。果然沒過多久,在月光之下,我們看見那個麻風病人從溝里爬出來,拐了過來,他渾身赤倮,一絲不著。每隔一會兒,他就會發出哞哞的叫聲,并且停下來和自己的影子跳舞。這副景象實在是惡心可憎到了頂點。我能清楚地看見銀人兒周圍環繞著淡薄如煙卻灰黑幽暗的重重鬼影,那是些某種叫不出名的、被巫術召喚出來的邪靈。這些惡魔數量不算太多,但是足夠讓全書珊城的守衛和士兵都變成睜眼瞎,他們直愣愣地從麻風病人身邊走過去,卻看不到追捕的對象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跳著污穢下流的舞并且嘲笑他們。”
“我一想到這么一個丑陋的走狗,這樣一個骯臟不堪的家伙,竟然害得我們的兒子西巴墮落成那樣一副可憐的模樣,就恨不得放出餓狗活活咬死他——從腰部到頭部,再從頭部到腰部,如果有必要的話,不論上什么刑都成。寧錄即刻站了起來,動作快得堪比一頭獵豹,他掄起金杖沖著銀人兒的腦袋砸去,然后撲過去。這個麻風病人的力氣大得不可思議,寧錄戴著僵硬的金手套差點沒擊中他的臉部,我當時真怕抓不住他,被他掙脫逃走,或者是寧錄在當場就砸死了他。人們一向以為麻風病人孱弱無力,事實證明并非如此。寧錄緊跟著又飛起一腳,把他絆倒在地又立刻用靴子踩住他的頸項。我大聲呼喊遠處的守衛,他們終于看見了像一攤爛肉似的被踩在腳下的銀人兒,于是立刻叫喊著圍攏了過來。麻風病人死命掙扎著要逃跑,于是我狠狠地踢了他的下巴,用力跺他的胸口,他立刻嚎啕著哞哞叫了起來,透過我的靴子,我還能感覺到,銀人兒的肉體和潔凈之人的肉體不一樣。”
“他用殘缺了手指和腳趾的手腳殘肢敲打著我們,寧錄又用金杖給了他腮幫子結結實實地一下,我真怕他把這家伙的腦袋像砸西瓜一樣砸爛,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不過好在守衛這時已經趕了過來,其中有兩個守衛用兩根狗鞭的繩結套住麻風病人的胳肢窩,按照寧錄的吩咐把他倒拽進門廳,拖進了關押著野獸鐵籠的寢宮里屋。其余的士兵忍著惡心和恐懼,用鐵鏈把他拴在鐵籠子的欄桿上,好像拴一條狗,銀人兒只是哞哞的嘶吼著,并不打算逃走。”
“當我們讓籠子里的野獸和銀人兒面面相對的時候,那場面真令人無法描述。那只野獸脊背像一張弓似的朝后面翻了過去,就像中了精煉的純毒一樣發出凄楚的呻吟,此外還發生了一些其他現象,但是我無法向你具體描繪出來,賽瑟,因為當時我除了惡心還是惡心,那畫面多讓我看一秒對我來說都是恐怖的酷刑。”
“寧錄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驚訝地發現他的眼圈紅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是在看自己那可憐的兒子,他憐愛無比的古實太子西巴。‘用狗鞭狠狠抽這魔鬼的后背,讓牠離我的兒子遠點,’寧錄下令,我明白他馬上就要放火燒死銀人兒了,他不想西巴的軀體被烈焰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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