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聞言卻是有懵了。
茍特話語里的意思,她還是能懂的,只是她沒想到,對于莎拉最終的處理,竟會是要她自行給出的。
先不說這事兒對于她現在這個身體的稚齡,是不是太過兒戲,就算是以她的心理年齡來計算,她也從沒想過,這件事的最終處理權會交到她的手上啊!
更甚至,露娜從一開始就以為,要處理莎拉也應該是她老爹下手才對。
畢竟這里面還牽扯著貝斯家族,以及他老爹的暗衛首領麥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也輪不到她一個對這些關系的了解程度連浮于表面都算不上的幼崽來做決定。
頓覺壓力山大的露娜默了許久才有些干巴巴的問道:
“那個老師,像莎拉這樣的事情,別人都是怎么處理的呢?”
“狼族一般會選擇直接處死背叛者,當然死法各有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最痛苦的死法。像是山貓或是虎獸人,喜歡讓這樣的背叛者留在身邊,慢慢的折磨。蛇獸人和熊獸人會親自動手,蛇獸人習慣絞殺,熊獸人么,不太喜歡干凈,一般一巴掌下去,要清理好幾天……”
茍特耐心的給露娜普及著異世的一百零八種死法。
直把露娜聽得在這盛夏里,四爪冰涼,才算完,末了兒,還好心的說道:
“那些狼族慣用的刑罰,太血腥,你還小,不了解也沒關系,等你想好了要如何處置莎拉,回頭我說幾個,你也不用明白到底是怎么執行的,隨意挑一個就好。”
“茍特先生……”實在聽不下去了的查爾斯生怕這老山羊再給自家小妹普及死刑的種類,到底忍不住喚了一聲。
本來就已經說完了的茍特聞聲,看看一臉著急的查爾斯,又看了看身形都僵了的露娜,終是抬手摸了摸鼻尖兒,訕訕的端起已經涼了的奶喝了一口。
可露娜卻并沒有因為茍特不再說下去而松口氣,反而心里越發沉重。
她上輩子就是個小老百姓,畢生做過可能會出人命的事情,滿打滿算就只有騎車逆行,過馬路不等紅燈,以及超速三樣,此時忽然就被一條人命加身的她,可以說,真的是讓她整個蕊子都不好了。
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這種事,不僅沒讓她體會到任何生死在握的優越感,反而讓她心慌的厲害。
這是與她跟著塞繆爾捕獵時,掌握住獵物動向時的興奮刺激,甚至是咬住動物喉管兒時,感覺到生命流逝,而激發出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若非要形容一下她現在的心情,露娜覺得,她是有些想扭頭就跑的。
是的,她想逃!
平生第一次發現自己也就是一枚慫貨的露娜,從沒有任何時候,這般清醒的知道,在需要對一個人的生死負重大責任的時候,她最想做的就是一跑了之,或是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沙子里。
“露娜,露娜你還好么?”
查爾斯的聲音傳入了耳中,讓露娜從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中回過神來。
深呼吸,再深呼吸,有了上回抽過去的事情打前站,本能覺得自己心跳這會兒不太正常的露娜,轉頭看向自家大哥,努力把精神集中在那張帥氣的俊臉上。
“還好么?若是不舒服,不要勉強自己,我們回去就是。”見自家妹妹只是喘著粗氣望著自己,目光里盛滿了無措,查爾斯撫上了露娜的背脊說道。
在他不輕不重的撫慰下,露娜感覺心跳終于一點點的恢復了正常,才開口答道:“我還好。”
“若是實在不舒服,改天再來也是一樣。”茍特也看出露娜的情況有些不對,見她開了口才說道。
露娜聞言到底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來都來了,我還是去見見吧!”
她雖依舊很想逃避這樣的責任,可卻也明白,今生畢竟已經不再是前世,那么她就應該如同學著做一匹狼一般,面對這些注定要被賦予在她身上的責任,以及被她自己有意無意攬上身的責任。
說到底,要擔負起莎拉的生死,還是她自己被那一跪和誓言迷了心眼,接受了人家的效忠不是么?
“好吧……不過你不用想太多,給自己壓力。貝斯家族和麥肯騎士那邊,會由你父王和我來代你溝通。”茍特看著露娜蹙眉沉思了片刻,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查爾斯卻是聽著師生兩個的對話呆了呆,難道他妹妹不是被茍特說的那好多種死法嚇到了么?
就這樣露娜懷著一顆時時刻刻都想臨陣脫逃的心,在查爾斯的陪同下,被茍特親自帶到了塞繆爾大宅的地牢中。
地牢里并沒有她想象中的臟亂和臭不可聞,相反因為大半都掩在底下的結構,使得陰暗和潮濕不可避免,而被收拾的愈發干凈,沿著墻角,到處可見白色像是石灰一樣的粉末。
這讓露娜的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了帕克的身影,倒是消弭了些許緊繃之感。
雖見不到地牢的全貌,但就露娜一路走來的觀察看,地牢的面積應該不小。
不過大多數牢房都是空著的,只有其中三間分別關著三名被鎖鏈捆住脖頸和四肢保持著獸型的獸人,見有人走近,就縮去了角落里。
最初露娜還以為是地牢里陰涼,他們才會保持獸型,待得看清那些特制的鎖鏈扣住的位置,她才明白,這些人保持著獸型完全是被迫的。
“公主殿下……”莎拉聞聲抬起頭來,在看清露娜的瞬間,語氣中有著驚訝和濃濃的委屈,卻在看到茍特的時候,又迅速閉上了嘴。
同樣只能保持著獸型,被五條一端嵌在墻上的鎖鏈束縛住的莎拉,并不算是太過突兀的從陰影里爬了出來。
此情此景,讓露娜有些怔忡的同時,卻也讓她松了口氣,總覺得面對獸型的莎拉,要比面對人形的莎拉,壓力小了很多。
露娜上前一步,隔著牢門的柵欄,仔細打量著以怪異姿勢匍匐在地,仰頭望著她的莎拉,然而她卻并不能在那張獸臉上收獲太多的情緒,只能開口道:
“我都知道了。”
“我猜也是,不過我還有件事情想向你確認一下,我母親被送走,是你的主意么?”
莎拉掃了一眼茍特,蝙蝠嘴微微開合著,時有尖利的獠牙一露既收,本就不算太好聽的聲音退去了之前的驚訝和委屈,在空蕩蕩的地牢里,越發顯得詭異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