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藤蔓放松的瞬間,人魚就迅速把被藤蔓扯開了足足半個多月的手臂收了回去,然后警惕的四下打量起了四周。
同時,隨著人魚腦袋的轉動,它的一雙眼眸中出現了一絲銀光時隱時現的,就好似陸地獸人在夜晚時,在偏光的情況下眼中閃現出的或幽綠或亮黃的光芒一樣。
下一刻,就見人魚雙手在身下的大木桶上一撐,便躍出了木桶,落在了地面上。
落地后,人魚直挺挺的昂起了上身,背脊與拖在身后的魚尾成現出一個趨于九十度的角,腰腹位置是凸起的。
說實話,可能是隔壁房間那略顯幽冷的淺淡藍紫色光線的關系,反正在這樣的光線下,看著那落在地上后姿勢詭異的人魚,露娜后腦勺上的頭發都不由自主的立起來了。
雖然記憶中這人魚確實美的的讓人窒息,但若是它保持此時的這個姿勢出現在沙灘上,露娜敢保證,就是它的長相倒退回幾百年前,也沒人會想靠近它一步。
倒是塞拉斯和霍華德似乎并沒覺得怎么樣,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屏幕。
接下來的時間,人魚就保持著這個詭異的姿勢不停的打量著牢房,上下左右前后,幾乎都沒放過。
它看的很認真,甚至目光還在藤蔓開出的花上停留了很久,要不是它那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對著花看時,好奇要多過于警惕,露娜都要懷疑那人魚是不是發現了什么了。
等人魚看夠了,它才緩緩的翻了個身,坐在了地上,用雙手支撐著身體,倒退著向著原本牢門的方向移動了過去。
“父王,人魚在海邊也是這么挪動的?”露娜看著畫面略顯詫異的問道。
雖然她也覺得這問題挺蠢的,但說實話,那條長滿了破敗鱗片的大魚尾巴此時怎么看怎么都很礙事,讓露娜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海邊人魚上岸的時候,是怎么如傳聞般洗劫村落的。
她還記得,在科尼利厄斯的記憶里,中央帝國修建的那囚禁人魚的水池挺深的,人魚在池子里,不光可以保持直立的姿態,甚至還能下潛。
盡管不想承認,但那時出水的人魚,可比此時眼前這玩意兒有美感多了,說是它能點亮了整個房間都不為過。
“怎么可能。”塞拉斯搖了搖頭,才接著說道,“就剛剛那個半匍匐的姿勢,只要魚尾在地上一拍,人魚就能躍起一桿多高,而且人魚手臂的力道很大,它們爬行的也很快。
如今它之所以這樣,我估計一來是因為牢房太過狹小,二來么,就是因為這個了。
但凡被它們盯上,普通百姓幾乎就沒有逃脫的希望了。”
邊說,塞拉斯還指了指那人魚明顯凸起的腹部,收回手后,他才轉頭看向露娜問道,
“你費這么大力氣,就是因為她肚子里的那枚魚卵?我記得你說過,那東西不是有毒么?”
“也不全是。”露娜抬手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虛的看著塞拉斯說道,“那啥之前沒跟您說,我給這人魚做過全身檢查了,它好像快死……”
塞拉斯聞言,眸光只是一沉,他還在等著露娜的下文,可霍華德卻是有些繃不住了,驚呼一聲看向了露娜,那目光銳利的好似要看穿露娜的想法一般。
“呃……”露娜對上霍華德的目光更心虛了,這半個月來,霍華德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陪她來給人魚做檢查,她卻一個字都沒跟霍華德說過……
這會兒就顯露出塞拉斯作為國王的定力來了,雖然有那么一瞬,他周身的氣息也有些躁動,但比起周身氣息翻涌的霍華德來,塞拉斯情緒上的不穩也只是一瞬罷了。
若不是這牢房里,此時就他們三個人,周身的的氣息呈現出了三種各異的心態,露娜都要懷疑,自己親爹身上剛剛那一瞬的氣息波動是不是錯覺了。
“說清楚。”塞拉斯的聲音退去了些許慈和,卻充斥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壓迫感。
露娜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塞拉斯安的是霍華德的心,而壓迫的自然就是她了,嚶……
“這半個月來,人魚身體的狀況都在下降,但它肚子里的魚卵,卻正好相反。”露娜垂頭說到這里,抬眼瞄了塞拉斯一下。
“繼續。”塞拉斯有些沒好氣的瞪著露娜。
“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那關于人魚卵的傳說么?”露娜撓了撓頭,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抬頭看向了塞拉斯問道。
“你是說,那魚卵……”塞拉斯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屏幕中,正用手不停的攻擊著藤蔓的人魚。
“我也是懷疑,雖然科尼利厄斯的記憶里,那奴隸吃了魚卵后立刻就中毒死了,但,父王難道不覺得奇怪么?都是長壽的種族,可人魚的數量有多少?龜獸人的數量又有多少?再對比其他種族的獸人,您就沒發現什么問題么?”
露娜看向塞拉斯正色道。
“你是說,它活的太久了?”塞拉斯用指尖,指了指屏幕中的人魚問道。
“難道不是?若是每條人魚都能活這么久,那海域再大,哪怕刨除意外死亡的,怕是也不夠他們這么子子孫孫的不停繁衍吧?
且這些天都是霍華德叔叔派侍衛給人魚送食物,難道您就沒發現,這人魚哪怕困在水桶里,它的飯量也比咱們大太多了么?”
露娜后面一個問題是看向霍華德問的。
“還有么?”塞拉斯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屏幕中鍥而不舍攻擊著藤蔓的人魚問道。
“還有就是那天弗萊明叔叔與您在書房說的,沿海從來沒有捕獲過活著的人魚,連人魚的尸體,都會在戰后被人魚交換回海里去,不然就是不死不休,那為什么這條人魚,在內陸這么久了,卻都沒有人魚想過要把它弄回海里呢?”
這也是露娜沒急著告訴塞拉斯這人魚快死了的消息的關鍵所在。
若是那天沒有塞拉斯和弗萊明的談話,露娜怕是過后就說了,但是偏偏他從兩人的對話里,發現了一點自己之前并不了解的信息。
原本通過科尼利厄斯的記憶,她只以為人魚不能死在內陸,否則會有大麻煩,卻直到那一天才知道,原來,不論死活,海里的人魚都不會把同族留在陸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