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興王流著哈喇子,迷蒙睜眼,“健民?改革?”他感覺到嘴角的異樣,用手一擦,突然羞紅了臉大叫道,“啊啊啊啊,這個是...這個這個這個...”
奇銘丟去一塊帕巾,正好打在興王臉上!!
“呃!”興王僵硬了許久,捂住帕巾郁悶了好一會,似有黑色的小圈圈沉重地壓在他的頭頂上,“嗯...沒臉見人了...”
“最上面的文書被你毀了,擦好了,自己將它抄復一份。”奇銘微微嫌棄道。
“...還好江湖草莽不在...”興王使勁擦著嘴角道,“這件事決不能讓她知道!”
奇銘展開一抹無奈的笑,太子又笑成了囧字眉...
“趴在文書上睡覺,不留哈喇子才怪!”言漠背靠門扉,雙手環胸邪笑道,她早就來了,只是背對大門的興王看不到而已。
嘀——羞紅的蒸汽正在充盈!嘭的一聲!興王化成了無色的紙片人,他慢悠悠地拿過文書,尋著一方角落,乖乖地抄寫起來,當言漠不存在...誰都不存在...
言漠兀自笑開,走到書案前落座,奇銘立刻給她斟了一杯茶。
“那位老奶奶...”言漠盯著光澤的茶水面道,“我在想...要如何勸慰她...”
奇銘:“我與皇兄已經著手準備城東貧困區事宜,至于老奶奶...不如先不做告知...”
言漠:“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如果現在直接告訴她,說不定支撐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會斷裂,沒有親人,沒有精神寄托...小豆子他們和女童一般大...是不是可以...”
太子:“你的意思是將老奶奶安置在別院?”
言漠:“嗯!也許這樣可以撫平些許傷痛...”
太子:“銘弟以為如何?”
奇銘:“未嘗不可,只要別院收的下。”
言漠展露一絲微笑:“別院還有幾間小矮房,拾掇一下,住人不成問題!”
“老奶奶一人可以如此解決,但是整個貧困區...”奇銘遞上一紙文書給言漠道,“若想幫助他們,問題就難了。”
言漠接過文書正想遞給誰,忽而想起青木哥哥在西院,便自己硬著頭皮仔細看起來...
太子微微蹙眉:“想解決貧困區,關鍵在于賤民體制,這是歷來就有的等級制度,若想變動改革沒有這么容易...”
奇銘:“這次案件受害的只是兩個女童...不足以撼動賤民制度。”
“正因為賤民制度!才會...”言漠心火一上來,提高了音量,繼而穩穩心緒道,“正因為這個制度,那些女童無人看護才會慘遭毒手,若是我們毫無作為,剩下的孩童依然面臨著各種危險...”她說著想起小時候初見憨子的情景,想到那些夭折的弟弟妹妹,不禁鼻頭翻起酸楚...
興王坐在角落里,已經回神,他大致聽懂了三人所談為何事,提議道:“賤民體制動不了,可以改善他們的環境嗎?給他們制定規章,有序地輪班值守,防止...”
“他們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何來規章制度...”太子愁容道,“何況他們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連字都不認得...”
興王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突然道:“這事,父皇就不管嗎?!”
“九皇弟!!”
“钘弟!!”
太子與奇銘雙雙喝道!
“父皇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不可妄論!”太子告誡道!
奇銘:“問題已經提出,重要的是如何制定解決方案...若是合理,父皇也不會視而不見。”
興王嘟著嘴道:“民生問題真是麻煩...”
言漠:“如今可以入手的方向有哪些?”
太子與奇銘雙雙嘆氣...
太子:“為今之計,只能先提供物資,改善他們的生活...”
“小王也可以提供一些月俸出...來...”興王看看自己干癟的荷包,訕訕道,“出宮急了些...忘帶了...”
“你的好意,我替那些百姓心領了...”言漠投給興王一個咸淡難辨的眼神,接著思忖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此計非長久之策。”
奇銘:“體制問題只是其一,有地的農民為何會淪為賤民也是關鍵,此事交給我與皇兄,你先安頓老奶奶罷。”
言漠了然道:“必有官員參與其中,是嗎?”
奇銘:“現下還不能斷言,我會差人好好查探的。”
言漠呼出一口濁氣,蹙眉點點頭。
此時白雪送來太子的藥膳,他放下托盤道:“殿下感覺如何?睡眠可有好轉?”
“白雪,今早太子哥哥中過迷魂香,你得多多留意。”興王想起早上的情景,忍不住想說道說道,“白雪,你都不知道!中香的太子哥哥像換了個人似的!笑容都不一樣了!嗯...該怎么說呢...”他一指抵在臉頰邊,搜索著詞匯...
聽及此,白雪一驚:“殿下!您怎么不和小人說呢!”他緊張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太子!
“本宮無事,大夫已經診過脈了,你放心罷!”太子微笑道,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大夫診過脈了?”白雪驚訝道,“大夫...如何說的?”
奇銘:“皇兄中香后,脈相紊亂,吃下排汗解毒方后,面色便恢復了潤澤。”
白雪心中不安,怕引起大家的懷疑,他沒有多問,只是細細觀察著太子...
太子塞上一顆糖塊道:“迷魂香早就解了,白雪你莫擔心,嗯...睡眠也好多了,不似在宮中思緒繁多...不易入睡...”
“殿下無事,便是小人最大的心愿。”白雪垂首道。
“白雪你放心!以后小王會多多溜出來!”興王見此,一掃低迷情緒,雙手叉腰開心道,“好讓太子哥哥多出宮走走!說不定這藥膳都不用了呢”
奇銘一聽,淺笑道:“就你歪理多!”他轉而對太子道,“皇兄忙碌了一日,今晚早些休息罷,這些交給臣弟就行了。”
太子看看言漠有些不舍,起身道:“钘弟,陪本宮看會畫冊罷,這里交給銘弟。”
“畫冊?”興王開心道,“好啊好啊!!”
言漠看了看一堆的文書,起身道:“我也不打擾你了,和他們...”
“來人,將主屋的畫冊搬過來。”奇銘搶先道,繼而對上言漠的眼神,邪笑道,“愛妃在此,不打擾”
言漠:“......”
不多時,副屋內頻頻傳來叫好的聲音,那是興王看到關鍵劇情時,忍不住的叫喚!!奇銘盡量遠離,但保持著可以看到三人的距離,處理文書的途中總被興王的叫喊打斷思路...
白雪因為不放心,一直守著太子,卻被言漠拉著坐下,一起看起畫冊來...
“有機會,小王一定要見見這個畫師!”興王激動道,“太厲害了!”
太子多次握拳抵住口鼻,忍住哈欠,融入其中,四人討論劇情和畫面很是開心
不過十幾步之遙,卻是兩個世界,奇銘看著還未處理完的文書,不得不心疼一下自己...
晚間,月牙彎彎,浮云游走,巖茗院沉入安寧之中...
翌日,奇銘從桌案上醒來,他揉揉眼睛,張望了一圈,發現太子與興王睡在里屋的床上...他依稀記得,昨晚,言漠一手抵住腦袋,坐在榻上打瞌睡,現在榻上只剩下翻亂的畫冊...
白雪和竹水早早等在門外,言漠正在院中晨練,屋內,大家相繼醒來...
肖韌補完眠后精神倍兒好,來到副屋內,幫助奇銘整理文書,依舊奉命將封合的奏疏悄悄送去丞相府。
奇銘:“上早膳罷。”
婢女們得令開始張羅...
太子與興王穿戴好后落座在餐桌上,言漠回到主屋換了一身衣服回到副屋后,正好早膳上齊了。
奇銘給她夾了個玉瑩玲瓏包道:“早膳不宜太油膩,嘗嘗這個,時蔬內陷,很爽口。”
言漠呼嚕呼嚕兩口白粥下肚,筷子一插小包子一口便是一個!
太子見到此景,想起莫家莊的快樂時光,也學著言漠用筷子插上包子啃食著...
興王見此,非常訝異,他從沒見過吃相如此豪邁的女子,嫌棄道:“沒人和你搶,慢慢吃...”
“钘弟,你也試試。”太子拿過興王的筷子插上包子遞給對方,莞爾道,“這樣更好吃!”
“你沒餓過肚子...”言漠邊吃邊道,“嗯...有紫蘇的香味,雖是時蔬做的內陷,嘗起來并不是一味清淡,看來這內陷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奇銘笑道:“本王特意吩咐廚房做了特殊處理,你的飲食結構太過單一,應該多多攝入蔬果。”
興王斜眼看著言漠,蹙眉思忖道:“小王知道你出身草莽,沒想到你還...餓過肚子...”
“這才是民間!”言漠含糊道,“小時候到處流浪...挨餓都是小事,幸虧我有一身功夫..如若不然,我和那些女童一樣,是人販子眼中的搖錢樹,是變態眼中的目標...”
“所以,你才會如此在意這次的案件?”興王邊往嘴里送包子邊道。
言漠:“能活到今日,我是幸運的,希望天下能對弱勢的百姓施以援手,而不是隨意拋棄,置之不理...”
“......”興王不自覺地放下包子,心中不是滋味...
太子悠悠放下筷子,他不曾聽言漠提起流浪時的事,他也不敢問,怕對方想起傷心的回憶,也怕自己承受不住...
言漠見自己的話讓大家食而無味,話鋒一轉:“身為太子王爺,肩負天下之責,那也得吃飽了才能干活!”
聽及此,興王食欲恢復了不少,開始好好享用食物,太子掩下情緒,繼續微笑用膳...
言漠見此,唰唰唰得掃蕩了面前的菜色,看得奇銘不得不停下手中筷,將食物往對方面前送,幾個婢女看著王妃的吃相都不自覺地吞咽口水,感覺還能再多吃些早膳。
藍天澄凈,白云浮動,京城各處張貼著告示,公布了奇香案的始末,百姓們圍在布告欄前指指點點,咒罵男仆與管家...人群中一位佝僂的老奶奶正在詢問旁人,好心的路人將布告欄上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老奶奶越聽越痛苦,快站不穩了,幸虧路人將她扶住!
“我的孫女啊...天殺的惡徒...”老奶奶悲痛地哭喊道,“天殺的惡徒啊!!啊啊啊啊...”
“老人家,老人家!”
老奶奶:“你說,犯人是幾時行刑?”
“午時三刻...”
老奶奶:“在哪里行刑?”
“廊坊菜市口...誒!老人家,老人家!!你去哪?”
時值中午,廊坊菜市口圍著很多百姓,大家口中罵罵咧咧,投向男仆的不是爛葉子就是臭雞蛋,官差們時不時需要維持現場秩序...百姓們推推搡搡,人群呈現著波浪式涌動...
老奶奶喘著粗氣,堪堪趕到菜市口,她從邊沿擠進人群,摸索著前進,來到最前排...她終于見到了兇手,眼前這個有著一雙木訥小眼的男子,看起來并不兇惡也不精明,對方不停地瞄著圍觀的百姓,躲避著砸過去的石頭和菜葉...正因如此,才讓老奶奶更氣憤!!
“壞人就該長得像壞人!我的孫女就不會跟著走了呀!天殺的!天殺的!!”老奶奶捶胸頓足道!
百姓們紛紛投去目光,有些人是心有不忍,有些人則是看個熱鬧...
“天殺的禽獸!!”老奶奶不知哪來的力氣,利索地爬上行刑臺,拿出一把粗糙的鋼針直刺男仆的腹部!!
人群中一陣騷動,大家都緊張地望著行刑臺!
“今日我老婆子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痛苦!!!!”
“快!快攔下!!”京兆尹原本以為老奶奶體弱,掀不起風浪,定睛一看立馬喊道!
官差們趕緊拉開老人,連帶著鋼針也被拔了出來...
男仆很害怕,他看著自己流血,面目驚恐,尖聲喊叫著:“啊啊啊——血!血!!啊啊啊——”
“你的血是血,我孫女的血就不是血了嗎?!!”老奶奶對著男仆吐了一口唾沫道,“畜生!!大仇得報!孫女,奶奶來陪你了!!”哭喊完她用鋼針刺向自己!!
人群中響起一陣嘆惜聲!
一切發生地太快了,京兆尹沒能阻止,他跌坐下來:“快,叫醫官來!!”
醫官從后臺趕忙跑上行刑臺,查驗后,老奶奶已經氣絕了,但是男仆還活著...
京兆尹一看,罵道:“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這下可好...本官難逃其責呀!!”
官差:“大人,老奶奶是下了必死的決心,大家都看到了,想必上頭不會...”
“你懂什么?”京兆尹無力道,“益安王已經差人救濟城東貧困區,足見他對此事有多上心!若讓他知道是本官監斬不嚴,以后我還混什么?!!!”
益安王府內,大家用過午膳后,準備前往城東貧困區,還沒踏出王府大門,就見陸九來報!
陸九:“太子殿下,王爺,王妃,那個老奶奶沒了!”
眾人一驚!!
陸九:“老奶奶獨自去了刑場,刺了男仆后自盡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言漠感到腹中一陣絞痛,“是我遲了...是我遲了!!”她抱住自己的頭后悔道!
“言兒!這不是你的錯!!”奇銘拉住言漠喊道,“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向自己!”
“銘弟說得對,益安王妃!”太子也勸誡道,“我們只是凡人,不是神!”
“將老奶奶好好安葬...”奇銘對陸九吩咐道。
“是!”
陸九剛消失,遠處就傳來馬車的轱轆聲,眾人定睛一看竟是宮中的馬車!
待馬車停穩后,下來的是貼身侍奉皇帝的劉公公,他站定后欠身道:“老奴給各位殿下請安,給王妃娘娘請安。”
奇銘:“公公里面請。”
“益安王殿下,老奴此次前來帶著兩個任務呢。”劉公公對著言漠欠身行禮后,拿出圣旨道,“益安王妃聽旨——”
眾人齊齊跪下,言漠與太子、奇銘對視了一下后也跪下了。
劉公公宣讀道:“朕聽聞益安王妃親自追擊兇手,不畏險情,偵破女童肢解案,破案有功,賞——白銀萬兩,海珍珠翡翠環一對,金玉腰封一個,鷹眼匕首一柄——”
言漠面對突如其來的賞賜略感驚訝:“...臣媳謝陛下。”
劉公公恭敬的遞上圣旨,待言漠接過后,他才溫順道:“太子殿下,九殿下,陛下說,兩位殿下玩夠了就該回宮了。”
太子望了望門前的宮人們,故作調戲道:“二皇弟說了,本宮乃未來君主,應該多看看民生,此次出宮,收獲不小,現下城東貧困區需要善后,本宮覺得應該響應二皇弟,多做表率,而不是偷閑回宮。劉公公替本宮將這些話帶給父皇罷。”
劉公公望了兩眼太子,欠身道:“是。”
奇銘:“勞煩公公帶話,不日本王將攜王妃進宮謝恩。”
“老奴記下了。”劉公公垂首道。
興王一看,哥哥們都用的同一招,他也趾高氣昂道:“勞煩公公替小王帶話,就說小王還沒玩夠,不急于...誒!你們干什么?!!大膽!!”
三兩個公公架著興王就往車上塞!
“殿下莫怪。”劉公公嘿嘿笑道,“陛下旨意,奴才總得帶回去一個!”
“誒!無禮!!快放小王下來!!喂!!你們太過分了哦!!”興王拼命掙扎!!
劉公公微笑無視興王的喊叫,示意小公公留下賞賜之物,見嵐伯和秋伯接下后,他欠身道:“奴才告退。”
一行人馬風風火火地啟程回宮了!
“太子哥哥!二皇兄!救救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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