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丹青

第一章 適應

“嗷嗷嗷——!”

不遠處一聲怪叫,阮希言抬手捂住了臉。

數一數,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八個了,簡直不忍直視。

說起來都是當今皇上的錯,鬧出什么幺蛾子非要南巡,恰好路過豫州她們這座道觀,按照慣例,要送這些達官貴人護身符。

送給貴人的護身符,又豈是那些平頭老百姓買的廉價護身符所比擬的?自然是制作繁復。

這其中有一項,是要用細毛筆沾染符水勾勒出護身符上原本就有的鎏金花紋,干燥之后,鎏金流光溢彩,不褪不變,所謂道之永恒。

聽著是好聽,但是做起來卻沒那么容易。

那符水腐蝕性極強,若是不小心沾在手上,那燒灼感簡直難以忍受,直接就——

“嗷嗷嗷!”慘叫聲沖破云霄。

看吧,又來了,這是今日第九個。

為這些勾勒鎏金花紋的小道姑們默哀三瞬,阮希言施施然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不是這道觀的人,只是因為身體不好,被阮老爺送上山修行,所以這些活計,自然是不必做。

當初身為現代平面設計師,她頗有點小迷信,平日房間里掛了不少護身符,結果還是深夜猝死穿越。

所以說,護身符沒卵用,封建迷信要不得。

這是穿越來大靖王朝的第一天,加上這具身體太過弱柳扶風,她還有些不習慣。

說起她能穿越到這具身體的原因,簡直是奇葩——

昨日就到了阮老爺接原主下山的日子,卻遲遲未至,原主憂思過重,郁結于心,半夜一不小心就一命嗚呼了。

阮希言以為能把自己郁結死的人,只有活在書中林黛玉妹妹,現在她知道了,能把自己郁結死的人,確實活在書中……

入夜。

阮希言睡的并不安穩。

她竟然夢見一群護身符追著她跑!

她在前面氣喘吁吁地跑,那群護身符鍥而不舍的追,那種顛簸的感覺簡直和真的一模一樣!

她錯了!她白天不該說護身符的壞話!

迷迷糊糊睜開眼,阮希言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在顛簸!

兩個道姑一前一后抬著自己,看那體力不支的樣子,應該抬了不遠的路。

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況,衡量再三,阮希言決定等等看。

“阮小姐平時里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怎么那么重?”走在前面抬她的道姑納罕道。

雖然夜晚太黑看不見臉,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阮希言還是閉上了眼。

果不其然,走在后面抬著腳的那道姑掃了阮希言一眼,撇嘴抱怨道:“可不是重,吃的比豬還好,自然比豬還胖。”

阮希言:“……???”世上有她這么瘦削高挑的豬存在嗎?

又走了半晌路,阮希言聽見房門的吱呀聲,然后她被放在地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后,她只感覺自己的手被誰猛的扎了一下,然后有什么東西在手指上蹭了蹭。

最后,那兩個道姑離開,一切歸于平靜。

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阮希言這才睜開了眼。

耽誤了這么久,天色已經有些蒙蒙亮,所以她可以清楚的觀察到這個房間的情況。

這是一個極大的房間,有幾個大書架,她如今正倚靠在一個書架旁,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這身體雖然弱,但是還不至于弱到渾身沒力氣。

略一沉吟,阮希言就知道自己被人下了類似軟骨散力的那種藥。

手上的傷口還在微微滲著血珠,順著手邊一看,一枚護身符散落在不遠處,玄色的符面之上竟然暈染上了血跡!

仔細瞧了瞧,看見那護身符玄色瓔珞上系著“池小國公”四個字,阮希言頓時明了是怎么回事!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無辜牽連進這種事情,阮希言心里冒出無名火氣,她看起來很好欺負嗎?

想起自己攬鏡自照瞧見的那張柔弱面容,阮希言沉默。

她看起來何止好欺負,簡直好欺負極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環顧四周,阮希言腦海快速轉動,想著脫身之法。

若是她原本的體格,被下了藥說不定還能掙扎一下,但是偏偏是這副嬌弱如林妹妹的身軀……

簡直不給人掙扎的機會。

所以,她是順著這個陰謀配合表演然后找機會脫身,還是再努力掙扎一下?

正當阮希言小小地糾結的那一瞬,門外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來人吶!名道閣進賊了!!!”

得了,也不用糾結了。

此刻若不是胳膊抬不起來,阮希言絕對要捂耳朵。

因為她清晰地瞧見一只麻雀直挺挺地從樹枝上摔了下來,啪嘰一聲落在門口。

可憐的鳥,足以見這聲音的殺傷力多么大。

從那人尖叫內容里得知這里竟是名道閣,阮希言有些訝然。

難怪那兩個道姑抬了她那么久,名道閣是清遠道觀里最偏僻的地方,少有人至,所以她才感覺這里那么眼生。

片刻,一大群人涌進名道閣,一臉戒備闖進來,瞧見虛弱靠在書架旁的阮希言,面面相覷,目瞪狗呆。

是阮小姐這么……柔弱的賊?

瞧著這一大批人,阮希言無聲的笑了笑。

名道閣這么偏僻的地方,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過來如此多的人,不得不講,幕后人有心了。

不過不管此人有心無心,算計別人她不管,竟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敢拿她當靶子,那就要做好如意算盤打不響的準備。

“扶我起來。”清晨未飲水的聲音略帶沙啞,但是不知為何,卻帶著不容違抗的感覺。

立刻就有人手忙腳亂地攙扶起阮希言,這廂還在忙亂,那廂就有眼尖的人失聲道:

“快看地上!護身符!池小國公的護身符!”

眾人目光紛紛落在那護身符上,又有人叫嚷道:“血跡!那護身符被污染了!”

剎那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發生了什么事情?”

“爾等何事喧嘩?”

兩道女聲幾乎同時響起,人群散開一條路,兩名年輕女冠夾道入內,一人目光溫雅,一人嚴肅凜然。

“清夏(清冬)師姐。”

眾人異口同聲行禮,阮希言被人攙扶著,未曾動彈,只淡淡地笑。

算計她的人,就在清夏和清冬之中,從此二人出現的這刻起,好戲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