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到行政區找到自己位子,早上熙熙攘攘的那些銷售員早就不見了蹤影,幾個辦公人員坐在辦公桌上打哈欠。何以安坐下來打開電腦,旁邊的女孩子伸過頭道:“咱們加個微信吧。”何以安趕緊打開微信,兩人互換了姓名,就算認識了。女孩子叫蘇清,情況跟何以安差不多,都是今年畢業的研究生。
蘇清正要說話,何以安指了下電腦,在微信上打字道:“大家都在辦公,咱們微信上說。”
蘇清了然打開電腦,“當初也是賈總面試你的嗎?”
“是的,”何以安回道,“她和早上那個小姑娘。”
“那人叫徐曉,”蘇清道,“我比你早來兩天,大家都知道有個華大的研究生要來,都很好奇。”
“哈哈,”何以安打個哈哈,“希望我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
“以后你就明白了,這個公司確實有點不一樣。”蘇清一邊打字一邊轉頭對著何以安調皮地笑了一下。
何以安略帶無奈地回道:“看看再說。”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聊了好一會,一直到下班時間賈思文也沒有回來。中午一起吃了飯回到辦公區休息,才發現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
蘇清撇嘴道:“這里的員工幾乎都是本地人,中午都回去吃飯休息去了,不到兩點半不會回來。”
“兩點半?”何以安有點驚訝:“這么長的午休時間?”
“可不嘛,”蘇清見怪不怪,隨手撕開一袋零食伸到何以安面前:“這就是本土企業的特點,習慣就好。”
何以安一直沒有午睡的習慣,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上班,同事陸陸續續都到了,賈思文也不見身影。一直望眼欲穿的等到下班,依然沒有一個人過來給她們分配工作。
何以安背著包下班,在電梯口等了兩趟電梯都沒上去,正好遇到徐曉耷拉著眼皮從辦公室出來。
“徐小姐,中午沒睡覺啊?”何以安主動打了個招呼。
“嗯,中午給老板端茶倒水,習慣了。”徐曉眼皮都沒抬一下。
上午看徐曉跟賈思文說話就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所以何以安也不是太在意,繼續試探道:“下午一直沒看到賈總。”
徐曉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可能沒有出聲,但扯那一下嘴角卻被何以安捕捉到了。徐曉沒有回答,何以安皺了皺眉頭。這時電梯來了,后來一群人擠上來,何以安這上班第一天也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第二天上午賈思文依舊沒露面,倒是銷售部的老總陳翡來找老板。陳翡約莫五十歲左右年級,身材勻稱,皮膚緊致,留著一頭利落短發,眉毛描得很黑,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只露出一點點的口紅邊,配上脖子上綠澄澄的佛公,遠遠看上去真像是還俗不久的女道士。
兩人在辦公室談了一會兒,徐曉便過來叫了蘇清還有另外三個人過去,六個人談了好一會,快到中午飯的時間蘇清幾個才回來,神情均有些煩躁。
“談什么了?”何以安在微信上問道。
“煩死了,老板讓我們去銷售部跟著陳翡。”蘇清打字的聲音噼里啪啦響,
“陳翡立即讓我們去項目上做現場銷售,發傳單!!!打街霸!!!”
何以安心里一顫,心想自己指不定被安排到哪呢,只能安慰蘇清道:“老板也許是想讓你們了解下銷售的情況,過不久就會調你們回來的。”
“我不知道老板心里怎么想的,”蘇清道,“我只知道陳翡這個老尼姑一直看不上我們,肯定會想方設法折磨我們的。”
“哈哈,你多慮了,”何以安雖然對陳翡沒什么好印象,但是心里隱約覺得能坐上銷售總這個位置的人一定不一般,“老板不一定是要你們的銷售業績,但是應該希望你們可以多思考下現在銷售體系的漏洞。”何以安斟酌道。
第二天蘇清和另外三個人便跟著陳翡去了項目上,留下何以安和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女孩子是學財務的,順理成章被分到了財務部,另一個學計算機的女孩子被叫到老板辦公室聊了一會,便跟著新來的老總分到了網絡部。最后只剩了何以安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望天。
這周快到結束的時候,賈思文終于露面了,見到何以安便說:“老板說讓你跟著我,主要處理一下售后的工作。你把辦公桌挪到那邊去吧,就在董事長辦公室外面。”
一個銷售副總的辦公桌在秘書辦公區,這也夠讓人意外的。
陳翡和賈思文兩個,一個是銷售老總,一個是銷售副總。一個主管售前,一個主管售后。公司和下面大大小小的幾個分公司開發的樓盤都要指望著這個銷售部。房價三四千的時候,房屋質量、戶型、物業這些東西都沒什么可做文章的地方,請再牛逼的設計師,也沒有多少客戶買單。所有的心思都得花在這銷售上,怎么給銷售員打雞血是開發商老板們最關心的話題。最難賣的時候一套房的銷售能到十個點,一套三十萬的房子能有三萬的提成。
開發商老板覺得這足夠了,你賣十套房子就差不多能買一套了。對這些沒讀過多少書的銷售員來說,這數目可是相當可觀了。可是他們忘了,開發商付出的這三萬的銷售成本里,光是銷售部就要扣掉兩成的管理成本,余下的八成分給銷售員所在的門店,門店又要扣兩成做運營成本,其余的六成要店長和銷售員一起分,銷售員最后拿到的不過四成而已。這三萬的提成扣掉稅金最終能進銷售員口袋的還不到一萬。
在利益面前何談忠誠,剛到銷售部的何以安很快就知道了這一點。
這天何以安趴在桌子上學習近期要開盤的一個項目的擬定銷售政策,賈思文不知道再跟什么人聊微信,手機一直滴滴響,過了一會兒賈思文應該實在煩了,直接語音過去:“這樣吧劉肖,你直接帶她過來吧。”
話畢轉過頭跟何以安說:“以安,你去銷售部找袁樊,找一下凱旋城一期當時的銷售政策。”
袁樊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穿著八公分的高跟鞋也不過跟何以安差不多高,身材略顯豐滿,皮膚很白,說話輕聲細語,一邊翻文件一邊抱怨道:“凱旋城一期都是去年的事了,怎么現在要啊。”
何以安站在袁樊辦公桌旁邊笑道:“賈總要的。”
“諾,”話畢袁樊將一沓資料遞給何以安,“差不多都在這里。”
“這么多?”何以安驚詫接過,隨便數了數大概有十份了。
“銷售政策幾乎一周一個變,”袁樊看著何以安笑道。
謝過袁樊何以安一邊看資料一邊往秘書辦公室走,這些銷售政策都是以會議紀要的形式記錄的,可以看得出來是一周一次銷售大會,每次會議都有老板、陳翡、賈思文參加。從會議紀要來看,都是總結了上周的銷售情況,有時會更改一下銷售政策,比如客戶折扣、定金政策、銷售現金獎等,每次變更的內容不多,但是連起來看是夠讓人煩的。
何以安兩三步走回辦公室,有個高高胖胖的男生已經等在賈思文邊上了。
說男生也不準確,那人看起來約莫也有三十歲左右了,只是隨意看了何以安一眼并沒打招呼,何以安也不理他,直接把資料遞給賈思文。
“老大,我的現金獎怎么給扣回去了啊。陳總不能這么對我啊。”男人一開口何以安雞皮疙瘩碎了一地,雖然是東北的粗狂口音,但是語調卻真不輸袁樊的吳儂軟語。
“劉肖,”賈思文看出了整個秘書辦公室的不自在,“在公司叫賈總。”
“你那套房是什么時間賣的?”賈思文一邊翻資料一邊問。
“去年國慶,”劉肖一口答道,“這我肯定沒有記錯,國慶節前開的會老板親口說現金獎八千,我國慶一天也沒舍得休息,死活簽出去了一套。”
“嗯,”賈思文抽出一張會議紀要,“是沒錯。但是按照慣例你這個單子成立是按照客戶交首付來算的。你那一天,客戶只是交了個意向金,她是十天之后才來交的首付。這個時間就是國慶后了,那現金獎是五千了。”
“公司發布的文件上也沒這個規定啊,”劉肖趴在賈思文桌子上哀嚎。
“你也不是第一天來公司,這是行業慣例,不用什么都寫在文件上吧。”賈思文抬頭看了他一眼,似安慰道:“行了,不是發給你五千塊了嗎?對了,你那個客戶回去了嗎?”
賈思文岔開話題,劉肖立即不再糾纏。看得出他本來也對追回這三千塊錢沒抱多大希望。“她就是沒事找事,她拿著一張前年的定金收據說定了濱海城的房子,可是濱海城早就賣完了!”
“還有幾套,”賈思文道:“公司銷控起來的,回頭你問下她還想不想買。”
“真的?”劉肖大喜過望,“那她前年交的那五千塊的定金還算不算數?”
“那肯定不能算了,”賈思文似聽到什么笑話似的笑起來,“前年,都是上古時期了。”
“這個不談了,晚上要不要叫上袁樊一起吃飯,你馬上要搬新家了,給你慶祝慶祝。”劉肖說這話時直起身,絲毫不避諱談私事。
“看老板有沒有其他安排,晚上下班前我給你電話。”賈思文淡淡回應。
賈思文當天下班前問何以安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何以安沒去。賈思文走后她又有點后悔,既然被老板指派給賈思文做助理,就要跟她和她身邊的人搞好關系。晚上的飯局無疑是個好時機,既能跟賈思文拉近關系,也能認識一下袁樊和劉肖,看得出來他們三個絕不止于同事關系。可是不知為什么,何以安十分看不上劉肖那江湖做派,和毫不掩飾的對賈思文的諂媚姿態,一旦加入這個三人隊伍,可能她就要跟劉肖一樣跟著叫老大,不知道賈思文喜不喜歡這個稱呼,何以安是十分反感的。№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