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林襲,何以安在下午上班之前回到了公司。外套被林襲裹在身上沾了濃重的血腥味,何以安聞著皺眉,干脆拿起來在后座上抹了兩下,然后找個塑料袋裝起來扔進后備箱,這血跡是洗不掉了,但是就這樣子扔了,總會惹人懷疑。還是回家沖一下再說。
收拾完之后關了車門上樓,正在電梯口用紙巾擦著手,凌云、余村長和宋助理一起從里面出來。
“什么味?”余村長直拱鼻子。
何以安趕緊將手垂在身側,笑著對三人打招呼:“凌總、余總,中午好。”
凌云難得一見地皺了皺眉,深深的看了一眼何以安,視線落在她躲藏在身后的手上。
“你好你好,”村長拍了拍肚子,顯然忘了何以安的名字,只尷尬的笑道:“中午吃飯怎么沒見你啊。”
“不好意思余總,中午我出去辦了點事。”何以安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巴里噴出來的酒氣,摻著手上一直揮發出的血腥味,胃里一陣翻滾。
“好好,我們走了,”說罷拉著凌云便揚長而去。
賈思文常常告誡何以安和周萍,在輝城這地方,千萬不要以貌取人,說不定路邊穿著白褲衩的老大爺都身家上億。要從外表上看出一個人的身家錢財,確實不太精準。可是別的什么地方,總能反映出人品一二。從小在金錢堆里滾出來的人和乍富的窮人,無疑在言談舉止上存在鴻溝。何以安談不上對凌云有多尊重,更談不上對村長有多討厭,都是工作,與什么樣的人打交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了任務,拿到了薪水,就是這么簡單。
到辦公室洗了手剛坐下,就看到杜忠磊一陣風似的叫上賈思文往王懷石辦公室去了。周萍正跟男朋友討論過年回家的問題,看到何以安坐下,趕緊轉過頭來:“以安,你什么時候回家。聽王叔說他們小年前一天就走了。”
“我小年之后走,”何以安興趣缺缺,“不著急。”
“你要在賈總之后走嗎?”周萍繼續趴著桌板問道,“聽我說,沒必要,”周萍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轉過頭壓低聲音道:“賈總不熬到公司最后一個人是不會走的,聽說她進公司兩年所有的節假日一概不離家,隨叫隨到”
“牛逼。”這個,何以安真心實意的豎起了大拇指。
“哈哈,佩服吧。”第一次看到何以安對自己的八卦感興趣,周萍頗為得意的揩了揩鼻子,心滿意足的回過身去了。
下班之前賈思文和杜忠磊終于從王懷石辦公室出來了,倆人站在辦公室門口嘀嘀咕咕了一會兒,最終達成了什么共識。杜忠磊拿出手機打電話,賈思文則揮了揮手把她招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陳暢也從外面跑進了會議室,陳暢用眼神詢問何以安,何以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一無所知。
“同志們,有個艱巨的任務派給你們哈,”賈思文端著水坐下,笑著看了一眼陳暢和何以安,道:“公司決定收購一個豬廠,這兩天由杜總帶著你們倆去坐下盡調哈,聽說還是在山上,順便可以游山玩水。”
陳暢和何以安對視了一眼,抿著嘴唇瞪了瞪眼睛。
杜忠磊摸了摸頭:“以前買地做了不少盡調,給豬廠做還是頭一遭。地方我也沒去過,明天我先帶你們去現場看一下情況。”
“那就這樣,以你們財務部為主導,我們就打下下手哈,”賈思文對著杜忠磊笑道:“我們以安年前就交給你指揮了哈。”
散了會出來,陳暢和何以安仍然一臉懵逼。
“豬廠?有沒有搞錯?還在個山頭上,收了來能干嘛?”陳暢無語,“到年底結算了,我這手上還一堆活了,一會兒要跟杜總說一下。”
何以安大概猜到是什么情況,只是不好跟陳暢說什么,便說:“我倒沒什么,反正過年前這段賈總這邊都沒什么工作。”
“我們財務部忙著結算呢,”陳暢皺眉道,“財務部本來就沒幾個能干的,現在又添這么一個活,我看杜總要怎么搞到時候。”
“看看再說吧。”
距離過年還不到一個月,距離放假不過兩周多,能不能在年前搞定這個事情,何以安也實在有些懷疑。從總部到工地,從工地再到豬廠,何以安心想再沒有比自己更顛沛流離的求職生涯了,也再沒有比正豐更隨意的企業了。
下班之后去樓下打包了一份飯帶到醫院,到了樓層看到林襲的床邊坐了個女人,何以安以為自己走錯房間,又退出來看了一眼門號。
“以安,你來了。”林襲先看到了何以安,掙扎著坐起來叫她。
旁邊坐著的女人趕緊站起來幫她調整位置,在腰間塞了個枕頭。
“哦,”何以安邊走邊盯著女人的臉,直到把飯放到床頭,視線才移到林襲臉上:“你氣色看起來好了點,沒有上午那么嚇人了。”
“嗯,”林襲努力擠出一個笑,“下午睡了一下午,我自己也感覺好多了。”
女人或許被何以安盯得不自在,或許覺得自己妨礙了兩人談話,很有眼力見的拿著水壺出去了:“林小姐,我去打點水。”
“張總準你假了嗎?”話一出口便有點后悔,何以安下意識的不想在林襲面前提起張勃的名字。
“嗯,”林襲表情卻并無什么不同,淡淡的說:“我請了一周的病假。”
“一周?”何以安擰眉,做小月怎么也得十五天,但估計林襲也有自己的難處,想了想也閉了嘴,不再說什么。
“那個阿姨是你請的嗎?”何以安忽然想起來這件事,問道。
“嗯,”林襲眼神飄忽,扭捏道:“我這邊沒什么親人,也不好總是麻煩你。”
何以安看林襲的神態不像是這么簡單,但是對林襲,何以安總是覺得有義務幫她一把,并不想交往過深,如此正好,也不再多問什么,多聊了兩句便告辭了。
出來的時候恰好遇到女人背著她在走廊盡頭打電話,語氣十分的恭敬:“好的……好的……已經好多了……問了醫生沒問題……”
何以安覺得討厭,轉了個彎順著樓梯走了。
第二天跟著杜忠磊和陳暢一起坐張叔的車按照導航蜿蜿蜒蜒開了一個小時,才終于在兩塊大石頭中間看到了杜總嘟嘟囔囔一路的大門:鴻門養豬場。
四個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進去,像走進寂靜嶺探險一樣,何以安忍不住想笑,但忍著忍著就想哭了。豬場的面積倒是挺大,有三四個豬欄,墻體都有些破了,爛磚頭到處是。
何以安忽然想到犯罪心理里面有一集,在加美邊境上有一戶養豬的兄弟,癱瘓的哥哥指使智障弟弟每周一次過邊境去捉流浪漢回來殺了喂豬。
眾人心里各懷心思,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忽然嘎嘎跑出來幾只鴨沖著豬欄后面去了。
何以安:“……”
陳暢:“這年還讓不讓人過了?”
張叔率先打破沉默,操著一口家鄉話說道:“果馬是甲養菊場?連頭菊都冒得。(這是什么養豬場,連頭豬都沒有。)”
“那是不是辦公室?”陳暢伸手指了指鴨子飛出來的方向,只見一個關閉的防盜門,透過玻璃窗戶看進去,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套沙發,都發了黃。
杜忠磊臉色也不好看,撓了撓頭,“我還是打電話給賈總,讓她給原老板打個電話,派個人來協助我們吧。”
這個主意好,四個人回到車上,等著杜忠磊打電話,何以安想了想,把拍到的照片給賈思文發了過去,過了一會兒,賈思文回了一行捂臉的表情,何以安也忍不住笑出聲。
掛了電話等了一會兒,有個中年男人騎著摩托車突突的出現在山頭上。
“杜總系吧,”男人下來便握住杜忠磊的手,“我系余總的助理啊,余總叫我來協助你們做檢查的,這是鑰匙。”
“感謝感謝,”杜忠磊笑臉相迎,一行人又重新進了‘寂靜嶺’,張叔說自己腿疼,死活不愿意下來了。
“您可以簡單介紹一下豬場的情況嗎?”杜忠磊跟著男人在前面走,后面陳暢和何以安一直在相視著翻白眼。
“這個是我們余總經營了好幾年的啦,”男人笑著打開辦公室的門,何以安嗆得一哆嗦,差點沒忍住咳出來。
男人嘻嘻哈哈,絲毫不介意沙發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下去。
三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杜忠磊遲疑了一下,只好也鼓著腮幫子坐了下去。陳暢和何以安兩個人無論如何也坐不下。
“你們兩個到處出去看看張叔先,”杜忠磊看了兩人一眼便秘的樣子,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外面。
謝天謝地,兩人得令趕緊憋著氣跑了出去。出了門口哪也沒去,站在門口等著杜忠磊出來。
“我們的生意一直不錯的啦,這個豬場系個風水寶地,”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陣煙味從里面傳出來,“我們上個月剛賣了一批豬,新一批的豬仔還沒到啦。”№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