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姓宋,就必須有個人去說道說道,這個宋字是如何寫出來的。蘇家顯然不能出這個人,要花點銀子買一個,短時間內也不能打點的妥帖。
申屠易合適,三年前的押囚之人,又和薛凌交過手。連找上蘇家的緣由都合情合理,就說一路追查宋家余孽下落,追到了蘇家。只是沒有確鑿證據,便忍辱負重這些時日,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
至于宋滄如何到的薛家,自然是被薛賊劫出去后喪心病狂,殺了蘇家某姑婆家的二女兒她三姑爺家的侄兒的表親,后搖身頂替,來蘇府求個活路。
蘇家家大業大,也不差這一口吃食,又見那小子雖樣貌寥落,卻是舉止有度,起了個愛才之心,收留了送去一故人家好生教養著。后又聽其天資聰穎,花了巨資請得名師教習。
哪里就曉得,竟然是朝廷欽犯?怪不得,要暗中通胡。
這等顛倒黑白,已在蘇姈如心里過了好幾個轉。要是薛凌再拖個幾日,江閎打定主意下手,申屠易怕是就要走到霍準面前了。
聽上去,好像編的十分圓溜,細細想,也不過是鬼話連篇。但比起坐以待斃,這法子顯然是好的多。有江府的把柄在手里,江閎暫時不得不保著蘇家。霍家那頭,還有個霍云婉指望蘇家給錢,再把薛凌的事一抖摟出來,怕那位皇后也舍不得蘇家死。
但得周旋幾句,霍家一時半會該不會覺得蘇家是窩藏宋滄的罪魁禍首。何況,蘇家和沈元州來往甚密,只需編造點什么。起碼短時間內,霍準裝也要裝個心花怒放出來。
有這三人力保,在蘇凔這事兒里不說安然無恙,起碼能落個性命無憂。至于后事如何.....真真個笑死人了,眼前的事兒要是過不去,哪還有什么后事。
固然人人都想步步為營,實則個個皆免不了要兵來將擋。
至于申屠易會不會隨了自己心意,任由蘇家拿捏?這實在不值得考量。蘇玲如晝夜輾轉,盡可能的想把這些事編排的圓滿。申屠易一進了蘇家大門,除了住地冷清荒涼些,其他衣食都是趕好了送。近水樓臺,翠羽樓的姑娘也是塞了好幾位在他房里,可不是就是防著這位義薄云天的俠士怒火沒地兒發去。
恩重如山實在算不得什么籌碼,但如果能投奔上霍家,又助朝廷拿下重犯,還破了胡人奸計,這等富貴逼人。蘇姈如實在想不出世間有什么人能拒絕,就不信區區一個申屠易能免了俗去,何況還有什么一雪前恥,報效朝廷,為國為名的各種添油加醋。
人只要對一件事有丁點動心,風吹草動都是說服他的理由。
這些事終未發生,所以成不成的,自然也沒個定論。只是既然薛凌已經回來了,申屠易便一無是處。蘇姈如倒是想留著求個保險,但申屠易和薛凌倆人實在沒有可比性。
就說江府和霍云婉處,也不可能想將薛家的兒子在京一事抖摟出去。霍云婉既然不想,霍家的路子也就斷了。沒了這些人作保,就算把光天化日之下把宋滄丟出去,蘇府只能是個殉葬的。
那還養這個人做什么。
且他還有蘇家在烏州一帶的大半賬簿,雖不說必須要死,但沒了也挺好。須知這世上大多數丟了性命的,并不是一定要死了才行,僅僅是,他并沒什么理由一定要活著。
蘇府的園子,邊邊角角的都湊上,也得有個兩三畝地。就算外頭銅墻鐵壁,可真要死個人,估摸著也翻不出來什么水花。但不到最后,蘇姈如并不見得想多樁破事兒,反正目前為止,申屠易還在對蘇府感恩戴德外加義憤填膺。
然而,她在江府和薛凌鬧的十分不愉快,又知道鮮卑的信還得等個三五日。依那位小少爺的性子,怕是不到最后關頭,不會登門。這已是好的了,就怕到了最后關頭,薛凌還不登門,直直就讓霍云婉或者江府的人來開口要錢,蘇府還得笑的好看點捧上去。
蘇遠蘅還在獄里,為人母,不要個準話來,怎么放心的下。
她終是還不敢問江府要,也不敢問霍云婉要。縱然已經明晃晃的欺到了江閎頭上,終究她還是不敢出了惡言,要這倆人保蘇遠蘅分毫不少。誰都知道,只要蘇遠蘅一條命仍在,蘇家就不可能真的玉石俱焚。
她唯一能肆無忌憚的,反倒是薛凌。她自問了解薛凌,所以有恃無恐。昨晚在江府處,臉面給的如此難看,并非就是真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蘇家的夫人,哪能在眾人面前這副德行呢。
不過就是,做給江閎看,表示蘇府跟薛凌也不是同心同德的一路人罷了。縱然薛凌手腕通天,這京中眾人都要受她擺布,實則個個心懷鬼胎,翻臉只是早晚的事。蘇姈如覺得,要選一個站隊,怎么也選不到薛凌身上。
而且,她知道薛凌其實重恩的很,假如將來翻盤,大概是不會讓蘇家萬劫不復。其他幾方,那就難說了。所以,由不得她不選江府,起碼明面上要選。
你看,這個世道。
既然不能死等,就必須得找個由頭早點讓薛凌到蘇府來。請必然是沒用的,要挾.....蘇府現今也沒什么東西能要挾到薛凌。她能指望的,也就薛家小少爺那受不得丁點氣的小性子了。
就為著這點小性子,蘇姈如篤定薛凌不可能宿在江府。她亦知存善堂的所在,卻也猜薛凌不可能回去。京中便只剩一處可容身,薛宅。只管哄了申屠易去等著,三五句打起來。就算申屠易不說,薛凌多半也能猜到是自個兒。畢竟,她知道申屠易在為蘇家做事。
如此,等申屠易死了,只怕薛小少爺的氣還沒出完,早早就要來蘇家找人算賬的。她昨晚都沒歇息好,翻了幾個身便催著底下人趕緊備茶點吃食。沒曾想,竟是左等右等,還不見薛凌來。
應該是要死的啊,那么個人不可能的攔的住薛凌,應該不能這么費事啊。她等的有幾分心焦,手指關節輕敲著桌子,并不擔憂申屠易真的能將薛凌扛去見官。她擔憂的是....
怎么?死個人這種大事,薛家小少爺都無動于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