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劉洼村全村出動要么在吃要么在等著吃的時間節點,老李家人一個不缺全部蒞臨了。
全村齊賀開流水席的性質,自然更不能拒絕親人到場不是?即便這親人們一律空著手。
劉氏昨天一直忍著沒告訴李華,據那幾家上門借地洞居住的難民轉述,就是老李家的田氏跟江氏鼓動的大家伙,說自己一家子肯定不去住地洞的,閑著也是閑著……
總感覺老李家人后面還憋著大招兒,劉氏一直心驚膽戰的候著,昨夜甚至想,實在不行就答應把地洞給他們。
只能說,劉氏的眼界還是太窄,渾然達不到老李家那群人的思想高度。
自家人擠進來搶座位……沒搶到。
自家人嘛,總不能也排在吃肉的村民身后等座位吧?
初來乍到的,又不敢真豁出命去跟本地有根兒的村民硬搶。
但是新院子新房子是李家的,而且那個煞神厲鬼——李大丫,也沒辦法在今天這樣人多的情況下跟他們甩斧頭吧?
李華在親眼目睹了燒鍋底盛宴的盛況時就懵圈了,生怕人多踩踏到小孩子,招呼三小只跳過牛車去后院兒喂牛喂兔子,她自己盤腿在牛車上打坐,爭取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她以為自己瞇著眼睛閉著耳朵也能鎮宅。
江氏帶著全家人占據了劉氏那兩間正房,劉氏乍著手被擠到墻角兒,外面人這么多聲音這么亂,沒人會想到她這個主人還需要被保護。
老李頭跟江氏自恃身份還不稀得搭理劉氏呢,從廚房搬來的兩把餐凳被這二位祖宗坐出了一家之主的威風。
除了讀書人李思壯要個臉面揣著袖子在里間屋門口站著外,那些小的們,起初還收斂著些,適應了一會兒后,自然要動手動腳四下里翻翻看看找找。
劉氏之前就不敢讓李華在燒鍋底之前給家里再添置東西,已經添置好了的她就往四張床下面藏,這下好了,她跟李麗兩張床下的寶貝兒全被扒了出來,床上的被褥也翻了個底兒朝天。
新木盆新毛巾香胰子花頭繩,新棉衣布匹跟十幾張好皮子一捆碎皮子,還有李華給劉氏花劉氏根本不舍得也沒機會花的銅板板們……
田氏腦袋上的柴禾棍兒也自動換成了劉氏的漆花木簪。
“娘啊,這么老些好東西,她們都沒想孝敬您一點兒……”
裝銅板的布袋從里間屋送出,由要臉面不好進內室的李家兄弟們給轉交到江氏手里,李老爺子胡子抖了好幾抖,頭上沒長齊的頭發沒有阻止住他默許。
再是分了家撇清了關系,再是剽悍不講理,也不能小的吃香的喝辣的不管老的沒得吃沒得喝沒得住吧?
如果說之前反復商議的時候,還個個心里畏懼李華的斧頭,現在,站在新院子新房子里,看著一群外人烏泱泱擠著隨便吃肉,親身感受到大房的富足生活,誰還忌憚那些?
江氏揣了錢袋子,努力和顏悅色對劉氏說教:“你也知道,現在咱們一大家子被分到了好幾處,還是暫借人家的地方住著,你這邊卻是寬敞得很,這實在不像話,別人肯定要說道你。”
這一會兒的功夫,劉氏已經抹了好幾把眼淚了,雖然她真的不想再跟個窩囊廢似的只會哭,可是她就是個淚腺發達的窩囊廢。
江氏其實也是看到劉氏就惡心的不行,一見劉氏抬了淚眼望過來,眼皮子就耷拉下去,聲音也柔和不起來了:“你生了個那么忤逆的丫頭,你還有臉哭?大壯就是叫你天天哭喪臉給克死的咒死的。你就是老李家的罪人!枉你也有臉賴在這新房子里,等燒鍋底燒完了,你趕緊滾!帶著你生的那幾個喪良心的小崽子!”
劉氏被罵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還是老李頭兒更仁義一些,擺手大度的摁下老婆子的暴怒情緒,沉吟道:“到底還是一家人,都攆出去……不好看。不然,給她們留一間屋子……”
昨日在路上受了李華無視的李二壯不樂意了,皺著眉頭掰手指頭計算:“爹,娘,你們看,這一家子小氣的就蓋了四間房,留了仨門口,你們帶著四弟住這兩間正房的話,我跟三壯家才能各自分到一間,就夠擠得慌的了。”
好有道理的樣子。
田氏還心存一點點僥幸,引著話題說:“哎,可憐我們二房四口人呢,大奎是李家長孫,三丫現在也是大姑娘了,總跟我們擠一屋……”
耿氏從里間屋出來,板著臉直搗李三壯的胳膊,她聽出來了,二嫂的意思是想謀劃正中這兩間屋子。
憑什么啊?她不同意!
老李頭兒也不傻,自然明白兒子們的苦楚,他正一正自從被削了頭頂頭發就開始不離身的布帽子,做和事老兒:“暫時先將就將就,等開了春,咱自家和泥做土坯再蓋上兩間好了。”
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劉氏哭趴在地。
孝順的田氏心中安定之后,喊了江氏進里間屋看那些寶貝,口中念念有詞:“娘,咱大奎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了,皮子留幾張賣了……”
“天兒冷,這些碎皮子正好給您跟爹縫個毛坎肩兒,再有剩的,不然給咱三丫拼個襖子?”
里面分配的熱鬧,最有大局意識的老李頭清了清嗓子叫一句:“咱思壯要讀書哩,凡事兒都先緊著他……”
和諧友愛一家人啊!
終于感受到自己的被重視程度,李思壯心里熨帖了一丟丟兒,他也是個講究道義的好男兒,終于可以去同情可憐地上趴著哭的大嫂一下下。
“爹,咱們不能叫大嫂跟孩子流落街頭啊!”
情深意切的懇求。
劉氏滿眼感激再次感受到世界有愛人生有希望。
老李頭也被小兒子的善良仁慈感動了,雖然為難,還是痛下決心,鏗鏘有力的表態:“咱到底是一家人,她們不仁咱們不能不義。地洞那邊不是一直沒應了別家去住嘛,正好,她們也都住習慣了的,也能好好看管那些菜,就算菜長不大,吃些苗兒芽兒的也算個嚼頭兒。”
一直沒發聲的李三壯連連點頭,他的關注點是:“大嫂家幾個孩子以后爹得幫著管,咱這么大家業,人心散了可不行。我琢磨著以后趕牛車拉人進城能掙倆錢,二丫虎頭正好天天喂牛割草,可不能跑瘋了沒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