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臨街。
霽月坊占地甚廣,琉璃燈將樓內照耀的流光溢彩。以珍珠晶石為簾,上好檀木為柱。紗帳為天蠶絲所織,一朵朵絲線勾勒的海棠花栩栩如生。就連一磚一瓦皆為珍貴玉石,坊內照明物統一為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白玉地面雕刻有精致繁雜的花紋,走過時不知是否為錯覺,竟隨著人之步伐而微微搖曳顫動。
據說,牌匾之上‘霽月坊’題字,乃真正的坊主所寫。
筆跡瀟灑有力,遒勁張揚,隱有幾分肆意傲然,大氣脫俗之意。
今夜霽月坊外云客聚集,百姓們皆探著頭朝里張望。莫說包廂,便是大堂內也早已人滿為患,只為一睹糜夭姑娘芳容。
臺下古箏琵琶合奏,臺上玲瓏身段兒的女子赤足而舞,如玉足踝上銀色鈴鐺隨之輕輕作響。
衣衫輕薄而不露,桃花扇底半遮顏。
舞步細碎,旋身而轉時,如輕云漂移,層層疊疊的褶皺裙擺隨之浮起。雙眸瀲滟,道不清的魅意勾人心魂。朱唇輕啟,唱出由詩句改編之曲,聲線空靈宛如天籟。
若是平日里,此等佳人定被他們悉數追捧,只可惜,此刻他們的心思早已飛出云霄外。
三樓獨立廂房中,一身著月白色衣袍的少年斜倚在軟塌上,神情慵懶,墨發于一根白色絲帶隨意扎起。臉頰旁兩縷發絲垂落。不似尋常男子面部棱角分明,他的臉部線條柔和。五官異常俊美,一雙桃花眼中波光流轉,似多情又無情。朱唇輕抿,似笑非笑,舉手投足間沾染幾分風流不羈之氣。
少年臉頰酡紅,飽滿唇瓣經酒之滋潤,愈發嬌艷。白皙手指纖細如青蔥,執一淡粉陶瓷小酒壇,質地光滑,壇身繪制桃花樹下花瓣飄零圖,壇口頸部綁著銀色絲線流蘇。
“嘖!這霽月坊的桃花釀味道百嘗不厭,今日好似更醇香了些。”
臨近桌前,一人身著火紅色廣袖衣袍,內襯白色中衣,腰系玉帶。墨發束于銀色發冠中,前端綴著一枚暗紅色寶石。身材頎長,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較之白衣少年,此人五官更是完美到無可挑剔。雖著紅衣,卻不曾有女子的嫵媚柔美,反而將男兒的血性與剛硬完美詮釋。
除卻海棠胭脂色,浴火紅袍少年郎。
此人正是臨安侯府世子喻子曄,而另一個醉鬼,自然就是太傅府嫡長子蘇蓁。此二人如今是京都城中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時常流連紅樓楚館,沒過多久又被府上家丁綁回。
而喻子曄最為喜愛紅衣,渴望有朝一日可騎乘戰馬馳騁沙場。幼時曾因體型而自卑,奈何長成后,容貌較之女子的花容月貌更甚,引得無數京都女子仰慕。更有甚者,竟生出了妒忌之心。
“阿寧,你說那位糜夭姑娘果真如傳言那般傾國傾城?”喻子曄時不時透過窗戶縫隙看向大堂,期待之意顯而易見。
蘇蓁眼角上挑,揶揄道,“她是否傾國傾城我不知,但是依你的姿色,扮上女裝往臺上一站,絕對能讓那些公子哥兒傾家蕩產。”
喻子曄低聲咒罵兩句,隨手拿起一琉璃酒杯朝她擲去,她卻不急不緩的將手上折扇旋轉拋出,茶杯落于折扇之上,待得飛旋而回重歸手中。她放下折扇,眉眼含笑,舉起酒壇給杯中添酒,徑自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