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四百三十章:塵埃落定,新征再啟(一)

左右為難的廉頗,忽然之間想到一個辦法。既可見一見老友,又能保全如今的局面。

他道:“王大,你全速回邯鄲,告知上大夫,廉頗不日將會抵達邯鄲。”

王大聞言,面上是恰到好處的喜悅,他目中泛著光,道:“廉頗將軍對相如大人的情誼,實是感動天地也。只是廉頗將軍就這般回去了,撇下長平的事,是否不妥?”

廉頗回道:“此事本將心中已有了計較,你且先回邯鄲。不過幾日光景,也不會礙事的。”

王大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既然于長平無礙,屆時相如大人知曉,也不會怪罪我等擅作主張。稍后待廉頗將軍離開,我便動身回邯鄲。”

廉頗心中實是記掛老友的安危,也不在此地多留。與王大交待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門外的傳信軍士,見廉頗出來,也不知屋里的人與其說了些甚,先前的焦急,此時皆化作了憂心,一張老臉上是化不開愁緒。

倚門目送兩人離開的王大,轉身回屋收拾行囊,片刻間便收拾好了,出了簡陋的屋子,四下張望,隨后回身輕帶上小門。

王大離開之后,屋舍不遠處一棵大樹后,走出兩人,正是先前離開的廉頗與傳信軍士。軍士不解的問道:“廉頗將軍,我們這般行事是為何?”

傳信的軍士當真不能理解,為何廉頗不信任那人,還十分著急前來,確認人與信物無誤,又做出這偷窺的行徑來。

廉頗搖頭嘆氣道:“即便所有的東西,包括人是真的,可是在這關鍵的時候,當真也過于巧合了。若是不親眼見著這人離開的方向,我是真的無法安下心來。”

傳信軍士當真糊涂了,不過將軍那般厲害,這般做自有他的用意,相信便是了。因此,傳信軍士點了點頭,道:“廉頗將軍言之有理。”

廉頗眼見王大適往邯鄲的方向,心中不僅沒有輕松,不安反而愈發濃郁。心中將一切歸之為對老友藺相如的擔憂。

有了決斷,廉頗亦不愿再多耽擱時辰。疾步返回營地,這一次將傳信軍士遠遠甩在了后頭,傳信軍士從一開始望見一道背影,至后頭的人影也無。

廉頗去而復返,驚動了營中的將領,一軍主將離營,若無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同樣難以服眾。是以,至營地,無須廉頗召集,諸將領便齊至將軍幕府。

這般大的動靜,不止將領知曉,營中將士亦知曉,尤其是密切注意的陳年,直覺告訴陳年,定有大事發生。

而在聽聞廉頗不待趙括大軍前來,便要動身離開長平之時,簡直興奮到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只因這中間,可行之事,委實過多也。

當晚便尋了小二,二人悄悄摸摸的嘀嘀咕咕,好一陣子方才分開,翌日,李益便收到了消息,自有另一番準備

將一切打算好的廉頗,尋思著,幾日時光,孤身一人,快馬加鞭,來回邯鄲與長平,既能見老友最后一面,又要守住長平當下的安穩,一舉兩得也。

算算時日,王二應當到了,也將消息帶了回去。

那日與廉頗分開的王二,確是往邯鄲方向行去。

只是這在途中,有一人早早候立在此,王大見著來人,拱手一揖,道:“見過大良造。”等候在此的,正是秦文謹。

秦文謹見王大這模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稍,他輕咳一聲,有幾分遲疑的問道:“王大?”

王大嘿嘿一笑道:“大良造見笑了,若不是這番形容,恐不能取信于人也。”至于取信于誰,端看與誰會面也。

“王小將軍這話,屆時與王老將軍解釋罷。今日來此,文謹是來問一問,事情可否做成了”秦文謹開口問出了此行的目的。

王大正是王翦之子王賁,與趙國交戰,雙方亦是見過面的,無怪乎廉頗見王賁眼離。

聞言,王賁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裳,那些臨時從一位位倒夜香的家中‘換來’的,若是父親知曉,行事這般無度,只怕是當真慘了。

王賁回道:“回大良造的話,若無意外,廉頗不日便會離開長平,可是賁聽廉頗的意思,應有再歸來之意。”

秦文謹笑道:“戰場之事,瞬間萬變。廉頗離開了,哪里那般容易再歸來的。”

“賁實在不能理解,為何弄得這般麻煩。當時拿著信物去尋廉頗之時,為何不趁機將人拿下?”王賁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當真以為廉頗,少年成名,是浪得虛名嗎?只怕是拿了信物之時,便已經明白,這是一個局了,既然明白,又豈會毫無準備。”秦文謹回道。

見王賁仍有不明之處,又道:“這信物,雖說照著查探回來的消息,打造的。可畢竟不是藺相如手中的那一塊兒。

藺相如有病乃是真,彌留亦非假。廉頗擔憂的,無非是我秦國,是否會對其下手,對于這事,廉頗不敢賭。勢必要親眼瞧見,方才能安心。”

王賁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大良造此次不對廉頗下手,只是因為考驗其對藺相如這位刎頸之交的真情實意,究竟有幾分?”

秦文謹神情忽然之間,變得嚴肅,他道:“廉頗生而為將,一生光明而磊落。我秦國不愿長期對峙在長平,故使了計調其離開,已屬陰謀。

若是將其截殺,一則是證明我秦軍懼了廉頗,先前的換將之事,自會惹人生疑;二則是對于名將應有的尊敬,廉頗將軍不應受到如此的對待。”

王賁對秦文謹肅然起敬,他道:“是我狹隘了,大良造之言,賁當謹記。”

秦文謹見天色不早了,他道:“王小將軍,還是立即啟程罷。這出戲,還得拜托你,得接著唱到底了。”

王賁亦不再多言,遂轉身上馬離去。

轉身的秦文謹,回到屋子旁邊的另一間,只見屋內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見著秦文謹,高舉手中的酒爵,笑贊道:“秦國有大良造,乃是我等之福啊。”

“王老將軍的愛子之心,文謹同樣羨慕得緊。”原是不放心跟來的王翦。

二人相視一笑,遙敬遠去的王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