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數只手死死抓住,冥胎依舊想要靠近陳歌,他臉上的表情逐漸發生變化,原本正常的瞳孔上出現一道道裂痕,無數深黑色的絲線,帶著不詳的氣息纏繞向那些手臂。
陳歌的員工阻攔了冥胎前進的路,這個怪物沒有去深究為什么,他破碎的雙眸盯著陳歌,準備把所有攔路的人和厲鬼全部殺掉。
詛咒的絲線想要鉆入員工們的身體,可是每當絲線靠近員工時都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詛咒無法生效,冥胎又一次看向渾身纏滿繃帶的紅色高跟鞋,他從紅色高跟鞋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同源的詛咒。
之所以冥胎會產生這樣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紅色高跟鞋吞食了冥胎遺留在其他門后的詛咒,紅色高跟鞋會變成現在這樣似乎也和那所醫院有關。
詛咒的本質是傷害,付出代價,扭曲因果,對雙方都會造成嚴重影響。
想要咒死人,自己就要先有變成鬼的覺悟,詛咒非常危險,所以就算在紅衣厲鬼當中也很少有誰精通詛咒。
冥胎背負了無數的罪惡,他扭曲絕望的一生說不定就是使用詛咒的代價,但是他早已無法回頭,就算明知道自己會深陷地獄,也要繼續去散播詛咒。
紅色高跟鞋的過去陳歌還不知曉,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擅長詛咒的“人”常常和不幸相伴,如果可以的話,陳歌也不希望紅色高跟鞋繼續去使用自己的能力。
兩個擅長詛咒的鬼怪對拼,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他們分出生死的方式和普通紅衣不同。
表面上看著風平浪靜,其實在看不見的地方早已暗流涌動,從他們身上逸散出來的黑色絲線,每一條當中都隱藏著最惡毒的詛咒,一旦被絲線鉆入身體,如果不及時清除,后果不堪設想。
陳歌也知道詛咒的兇險,比起冥胎,他更在意員工們的安全:“一起動手!別有顧忌!爭取在這里干掉他!”
果斷、直接,門后世界從來沒有憐憫和妥協,在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任何猶豫都是在把生的希望留給敵人。
聽到陳歌的聲音,紅色高跟鞋攔住了所有詛咒,數位紅衣控制住冥胎的身體,最后由小布來完成致命一擊。
員工們在漫畫冊里似乎已經有過交流,那些紅衣對彼此的實力非常清楚,他們知道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布,其實才是紅衣員工里最可怕的一個。
血色浪潮沖散了黑霧,小布第一次在陳歌面前使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
她身上的紅衣和腳下的血潮連為一體,灰黑色的地面被染紅,一棟棟完全由血絲構成的建筑拔地而起,仿佛一條條擎天的巨臂。
荔灣鎮!
小布腳下仿佛踩著整個荔灣,硬是撕裂黑霧,在漆黑的世界里劃出一片血色。
無數哀嚎的亡魂從血潮中沖出,咬向無法動彈的冥胎,一棟棟建筑也開始碾壓冥胎的身體。
血絲勒緊冥胎的皮膚,小布想要用整個荔灣壓垮他。
其他鬼屋員工也很有默契的開始進攻那些建筑碾壓不到的地方,冥胎的身體瞬間變得扭曲暗淡,一道道傷口浮現,上一道傷口還未愈合,就又有更多的傷口交織在疤痕之上。
冥胎瞳孔中的裂痕擴展到了全身,它知道陳歌身上躲藏著很多厲鬼,但它沒想到那些厲鬼會這么可怕。
快要碎裂的眼眸隔著無數厲鬼和紅衣看向陳歌,冥胎的表情依舊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他的身體被一點點碾碎,直到最后完全被小布腳下的荔灣埋葬。
“魂飛魄散?”
站在陳歌影子上的男孩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但陳歌卻高興不起來,冥胎表現的太過異常,它甚至都沒有怎么反抗,一直在被動承受。
“不太對勁。”
小布腳下的血色荔灣和漫天黑霧格格不入,大霧中那些詭異的陰影很快被血色吸引,開始朝這里靠近。
“小布!”
陳歌讓小布收回血色浪潮,隨著血色消退,黑霧中怪物對這里失去了興趣。
當血色徹底消失的時候,陳歌看見遠處的某一棟樓里出現了一道低矮的影子,他雙眉慢慢皺起。
那道影子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和陳歌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陳歌就算使用陰瞳都無法捕捉到對方。
大概過了幾秒鐘,無數血絲忽然包裹住陳歌,所有員工都如臨大敵,他們全部盯著陳歌的背后。
陳歌其實已經預感到了,他回頭看去,那個和他小時候長相一樣的男孩再次出現,依舊像之前那樣站立在他的影子上。
“又來了一個?殺不死嗎?”陳歌仿佛在冥胎身上看到了幼年時的自己,看到了那個怎么都殺不死的孩子。
“不對,這些男孩應該不是冥胎的本體,它不是殺不死,而是我沒有找到真正的它。”
身后的男孩想要抓住陳歌,他破碎的瞳孔一直盯著陳歌的臉,剛才被殺死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剛剛發生的事情又一次重現,冥胎被員工們阻攔,他無法靠近陳歌,陳歌也不敢距離自己的員工太遠,雙方陷入了僵局。
“冥胎是想要占據我的身體不假,可我總覺得他還有更大的圖謀,他似乎在故意拖延時間。”
“黑色手機上說冥胎會在今夜降生,但是卻沒有說它會以怎樣的形式降生,我現在只知道它的降生肯定和我有關,如果不能阻止它,我必死無疑。”
死亡的威脅讓陳歌不得不更加慎重,就算員工們已經掙脫門后世界的束縛,他也要時刻小心。
這扇門和他進入過的任何一扇門都不同,過去的那些經驗在這里并不適用。
“看來我有必要去找一下被詛咒的醫院了,看看他們現在的情況怎么樣。”陳歌選擇和被詛咒醫院接觸,但絕對會和他們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畢竟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誰都恨不得對方趕緊去死。
“殺了這個冥胎,等會可能還會有其他孩子從建筑內走出,不如帶著他一起過去找被詛咒醫院的人。”陳歌原本是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但冥胎把他看的死死的,他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你愿意跟著就跟著吧。”
男孩想要靠近陳歌,員工們拼命阻攔,黑色的詛咒和紅色的血碰撞消耗,鬧出的動靜吸引了黑霧中一些怪物的注意。
這或許也是冥胎的計劃之一,利用陳歌來分擔門后世界的壓力,讓陳歌幫他清理黑霧中的怪物。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陳歌讓員工盡量控制住交手的范圍。
陳歌這邊已經和冥胎撕破了臉,冥胎清楚了陳歌員工的實力,陳歌也知道冥胎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它在降生之前沒有能力掌控全局。
門后世界已經徹底陷入混亂,黑霧中無數龐大的陰影在進攻大樓,整個小區內的所有建筑都被嚴重破壞,其中最嚴重的就是金華小區B棟。
大部分聲響都是從那里傳來的,被詛咒醫院的人應該就在那棟樓附近。
有員工開路,黑霧無法靠近陳歌,他被保護在中間,隔著霧氣觀察那些若隱若現的怪物。
雖然現在是很緊張的時刻,但陳歌還是有種自己在逛動物園的感覺,黑霧里的怪物和血色世界里的鬼怪完全不同,模樣更加恐怖和詭異,一般人估計就算是做噩夢都夢不到那么畸形的東西。
“要是冥胎沒有跟著我,現在我就能抓一些怪物進行試驗了。不過沒關系,就算無法將這些怪物帶出去,我知道了它們的長相和性格,以后可以自己動手去制作,人工制造的噩夢不一定會輸給真正的噩夢。”員工出現后,陳歌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一點,他回頭看了冥胎一眼,那個孩子就像是影子一樣,陰魂不散,一直跟著他。
在陳歌前往金華小區B棟的過程中,冥胎有過幾次激烈的反抗,但都被員工們控制住,它沒有傷害到陳歌,反而讓陳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冥胎不愿意讓陳歌過去,它或許是在擔心陳歌和那所醫院聯手。
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大,黑霧中的血色也越來越濃重,當陳歌來到金華小區B棟的時候,他也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金華小區B棟樓門口站著一個沒有五官的男人,他整張臉上只有一道豎直的猙獰傷疤,好像一個編號“1”。
他穿著一件類似白大褂的外套,之所以要用類似來形容,是因為他身上的血衣完全是用一張張人臉縫合成的。
仔細看的話,那一張張人臉還在動。
“這是個什么東西?不像是厲鬼,也不像是人。”
陳歌發現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所有紅衣都不一樣,很難形容,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那股氣息強大的嚇人,就連小布和紅色高跟鞋都不愿意靠近。
穿著人臉大褂的男人也發現了陳歌,他轉動身體,臉上那道歪斜的傷疤對準了陳歌,不斷有血液從中滲出。
“陳……歌!”
一個聲音直接在陳歌腦海中炸響,他向后退了半步,當他想起冥胎還在自己身后時,才止住了腳步。
此時陳歌的心中掀起巨浪,他沒想到自己從未見過的怪物竟然在第一時間說出了他的名字。
“難道這個怪物是曾經治療我的醫生?”在江源小區做噩夢任務時的場景浮現入腦海,陳歌記憶中的聲音和這個怪物的聲音完全不同:“被詛咒的醫院里除了當初治療我的醫生外,還有其他醫生跟我很熟悉?”
對方在發現他的第一時間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并且那聲音中透著一股近乎扭曲的惡毒,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是簡簡單單停留在相互認識的層面上。
那個沒有五官的醫生,似乎就是因為陳歌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怎么感覺誰都不待見我?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啊!”
陳歌雖說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對方合作,但對方這個態度也確實挺讓他后怕的,如果不是冥胎給的壓力太大,說不定雙方早就先交手了。
無臉醫生應該比紅色高跟鞋更早突破門后世界的束縛,不過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太好。
他的身體被一條條黑色細線洞穿,每動一下就會有大量的黑血從他身體中流出,仿佛凌遲般的痛苦讓他臉上疤痕扭曲變形,他外衣上的每一張臉都在慘叫,有的痛到了極致,還會狠狠啃咬他的身體。
“這怪物不會是個活人吧?”
陳歌越看越心驚,他擁有陰瞳,厲鬼和活人還是可以區分出來的。
眼前的怪物醫生擁有血肉,身體構造也和常人差不多。
“散發出那種恐怖氣息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上的那件外衣?”
紅衣之所以叫紅衣,是因為他們周身怨氣纏繞,仇恨和絕望化作永不凝固的血,可無臉醫生身上的紅衣則和其他任何一個紅衣都不相同。
雖然同為血色,但是卻由一張張人臉拼合而成,非常的恐怖。
它詭異的模樣倒是讓陳歌想起了張雅成為兇神之后的樣子,在通靈鬼校當中,張雅的血衣之上曾浮現出諸多鬼影,那些身影全都是被她吞食過的紅衣。
“無臉醫生會不會只是一個寄托物?被詛咒醫院真正的殺手锏其實是躲在那件人臉血衣當中的‘兇神’?”
旁人看到無臉醫生的樣子估計就被嚇個半死,根本不會去深入的思考,但陳歌不同,他和張雅形影不離,知道一些兇神和頂級紅衣的秘密。
“無臉醫生死亡的時候,或許就是他身上那個兇神出現的時候。”
此時無臉醫生身體被無數詛咒的絲線穿透,衣服上的人臉還在啃食著他,但他好像還能撐得下去。
這個怪物似乎平時就經常承受類似的疼痛和折磨,他對詛咒的忍耐力非常高。
“難以想象這個一個五官都沒抹去的怪物,竟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剛才出現我腦海的聲音滿含怨恨,莫非他變成這樣還跟我有關?”
“可能在很早以前,這個醫生曾在含江見過我,他沒有完成被詛咒醫院交代的事情,所以受到了某種懲罰吧。”
陳歌對這些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其實也挺委屈的:“年幼的那個我怎么都殺不死,可如果沒有人想要殺我,他們又怎么知道那個我是殺不死的呢?他們肯定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能對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們簡直不是人。”
一聲聲巨響從金華小區B棟傳出,無臉醫生被陳歌干擾的時候,他外衣上靠近胸口位置的幾張臉,瞬間被某種力量撕碎。
慘叫聲在黑霧里回蕩,陳歌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金華小區B棟里還有另外一個怪物。
那是一個只有四肢和頭顱的布娃娃,它的雙腿里塞滿了垃圾和骨頭,雙臂之中放著干癟的小鳥尸體,頭顱里裝著染血的棉絮和發黑的血肉,兩顆眼睛,一顆是縫在臉上黑色的紐扣,一顆是帶著血絲的眼珠。
布娃娃的軀干似乎還沒有被找到,無數詛咒的黑色絲線將它的四肢和頭顱聚攏在了一起。
這個怪物守著金華小區B棟的樓道口,它和無臉醫生爭奪的焦點是一枚釘滿釘子的心臟標本。
被詛咒的醫院對待那些孩子的態度和陳歌不同,他們殺了聶心,奪走了冥胎關于“心”的能力,不巧的是他們正好將這種能力帶到了門后,所以直接被冥胎盯上了。
趁著無臉醫生身上的鬼受到門后世界規則束縛的時候,冥胎弄走了那顆心臟,醫生身上那個疑似兇神的家伙似乎耗費了很大力氣,也沒有成功阻止冥胎,只是勉強保住了無臉醫生的命。
等到束縛松動的時候,無臉醫生和它身上的兇神便立刻開始主動去尋找冥胎,他們知道冥胎在降生前的這一段時間是最虛弱的。
被詛咒的醫院很可能一直都知道冥胎在做什么,他們不出手只是想要花費最小的代價殺死冥胎或者再次把冥胎抓回去。
雙方都對彼此知根知底,他們之間的戰斗看似慘烈,但陳歌總覺得他們都有所保留,還沒有盡全力。
“冥胎是兇神,可現在只有一個殘缺的布娃娃出現;人臉紅衣可能也是兇神,但它躲藏的比冥胎還要深;最后則是張雅……”陳歌回頭看了一眼,男孩站在自己的影子上,但張雅卻沒有任何反應,這完全不像是張雅的性格。
“三位兇神好像都在等待著什么……”
他正思考的入神,地面忽然震顫了起來,門后世界的所有建筑都開始晃動,身邊的黑霧比之前濃郁了十倍!
“發生了什么?”
陳歌仰頭看去,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籠罩一切,仿佛黑色汪洋般的大霧當中,出現一片比金華小區和九鴻小區加起來都要龐大的陰影!
令人窒息的恐怖感瞬間降臨,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比的壓抑。
無臉醫生和殘缺的布娃娃停止交手,一直跟在陳歌背后的男孩也抬起了頭,此時此刻所有人和鬼都望向了黑色的天空。
無人開口,直到那片龐大的黑影快要壓到金華小區的高樓時,跟在陳歌身后的男孩才露出了笑容。
“過去,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