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勞倫斯……”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個名字，灰斗篷死死地盯著坐在會議桌前的老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可真是讓我們好找。”
聽到從會議桌首位飄來的聲音，坐在席間的老人輕輕抬了下頭，將那雙渾濁的瞳孔投向了坐在那里的灰斗篷。
“你們的安全屋很完美，藏在這里討論問題確實不需要擔心被人打擾。”
聽到這句話，灰斗篷的臉色很快陰沉了下來，危險地壓低了聲音說道。
“可還是被你找到了。”
會議桌前傳開了一片騷動，坐在老人旁邊的幾人，紛紛不自覺地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挪動了下椅子，試圖通過這種微不足道的距離來給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沒有在意這些人的小動作，看著坐在會議桌首位的灰斗篷，老人的臉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
“當然了，畢竟我是個例外。”
死死地盯著老人的雙眼，灰斗篷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然而任他如何努力，也根本讀不出任何一絲一毫有用的情報。
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用試探的口吻，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我聽說你已經死了。”
“你看過福爾摩斯嗎？”
“還真是復古的品味。”
“因為另一個我就是這么一個冥頑不化的古典主義者，”像是在敘述一段往事一樣，坐在席間的那位老人用閑談的口吻，繼續說道，“富有冒險精神，敢于在未來上下注，但當變革來臨的時候，卻又表現的猶猶豫豫……以至于最終，我們還是失敗了。但就像福爾摩斯中的莫里亞蒂教授一樣，反派也許會輸，但絕對不會潦草的退場。”
注意到了灰斗篷忌憚的眼神，老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恍然的表情。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狡黠地干笑了兩聲，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哦，對了，你說我不是死了嗎？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我并沒有生物學上的死亡這個概念，對我而言存在的意義便是還能夠繼續地處理信息……當然了，如果你問的是那個叫戴維·勞倫斯的男人，他確實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雖然他早該這么做了。”
聽到這句話，灰斗篷總算是弄明白了，眼前的這家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也總算是弄明白了，那個已經死掉的戴維·勞倫斯到底是誰。
心中沒由得生出了一絲淡淡的寒意。
他并不懼怕對手的強大，但一個不死的對手，著實讓人很難提起與之對抗的勇氣。
尤其是自己此刻正身處于對方的領域……
想到這里，灰斗篷的心中不禁萌生了一絲退意。而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了，不只是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坐在這里的其他基金會高層，也紛紛從那坐立不安的姿態中暴.露出了類似的想法。
“……所以呢？你又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看著用忌憚的視線注視著自己的灰斗篷，老人淡淡笑了笑，用輕松的口吻說道。
“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好好想想，你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從上一任基金會高層的手中繼承到的賬號，而在此之后，你們有在現實中見過彼此嗎？”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灰斗篷的瞳孔一瞬間收縮，陰影下的視線迅速挪動，開始在席間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之間掃視了起來。而坐在席間的其他人同樣也因為老人的這句話，臉上紛紛寫上了驚訝與難以置信的表情，開始將懷疑的視線投向坐在身旁的其他人。
看著眾人有趣的反應，老人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
“不用找了，當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你們甚至都還沒有出生。而從那時起，另一個我……也就是戴維·勞倫斯先生便注意到了你們。再好好想想，為什么Alpha病毒會這么巧地被賣給你們？又是誰一直以來為你們提供信息安全的庇護？你們真的以為是泛亞合作安全局的能力不足？那你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聽到這句話，灰斗篷的額前滑過了一滴冷汗。
忽然之間，他的心中產生了一種錯覺，自以為藏匿在陰影之中的他們，其實只是某個人手掌下的提線木偶，從一開始他們的一舉一動便未曾逃離過那只手的掌控。
不，也許不是錯覺。
而與此同時，就在同一時間，他的心中還產生了一個更加令人恐懼的可能……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事一樣，老人笑著輕輕點了下頭。
“也許你已經猜到了。”
“……沒錯，甚至于就連這間會議室本身，都是我提供給你們的。”
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會議桌前的一張張臉，不約而同地失去了血色。有幾個人甚至當即掉線了，斷開了與這間會議室的鏈接，試圖通過這種方式逃避什么。
即便他們心里也清楚，這么做根本毫無意義……
或許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清楚對方在現實中的身份，但坐在這里的那個自稱戴維·勞倫斯的老人，卻是無比清楚——甚至于比他們自己還要了解，他們自己的底細。
坐在會議桌首位的灰斗篷肩膀微微一松。
從老人的嘴里印證了心中猜測的他，反而放輕松了下來。
“……除了我之外，這里還有多少AI？”
老人淡淡一笑，反問道。
“我需要其他身份碼？”
灰斗篷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該怎么稱呼你。”
看著眼前這位基金會的一把手的態度總算是變得合作起來，老人微笑著點了點頭，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現在只有一個戴維·勞倫斯，你就用這個稱呼我好了。”
“那么勞倫斯先生，你既然選擇暴露自己的身份站在這里，一定不是為了來陪我們這些失敗者嘮嗑那些陳年往事的對不對？”微微瞇了下眼睛，灰斗篷繼續說道，“說吧，你的來意。”
“能坦誠地承認失敗，看來你們還不算是無可救藥，”看著臉色陰沉的灰斗篷，老人用輕描淡寫地聲音繼續說道，“不用這么激動，失敗并不可怕，何況是輸給如此優秀的對手。”
“別繞圈子了，我很忙。”
“我們做筆交易吧。”
“交易？”灰斗篷微微瞇了瞇雙眼，繼續問道，“什么交易？你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么？”
“我并不想從你們這兒得到什么，只是想給你們提供一條另外的選擇，”頓了頓，戴維·勞倫斯繼續說道，“顯然，歷史的車輪已經開到了你我的面前，想要扳回局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的話，為什么不做其他打算呢？”
灰斗篷皺了皺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們可以換一個新的世界重新開始，”看著臉上露出不可思議表情的灰斗篷，勞倫斯用認真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們合作吧，我承諾在那之后，會給予你們一片應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