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泉院內亮著一盞燭臺,昏黃的光線之下那張儒雅的面龐帶著認真而專注的神情,正細細的擺弄著手中一截來之不易的小葉紫檀木。
“大哥?”一道輕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夏故新眸光一閃,立刻慌張的站起身,急忙將手里的東西藏了起來。
夏淺薇此時已經站在了門外,看著他這幅窘迫的模樣,立刻勾起了從前某些暖心的回憶。
果然每每疲乏之時,到這云泉院里看看這張熟悉而又親切的面容,哪怕再煩躁不安的心情,也會瞬間被滿滿的平和填滿。
“三妹,你怎么來了……”夏故新的目光似有幾分心虛,夏淺薇好笑的緩緩靠近,意有所指的打趣道,“大哥今日可是跟沁兒上街了?讓她白白來了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只見眼前的男子眸中一片清明,夏淺薇一眼便知,夏故新并沒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反倒是劉沁兒……
“聽說沁兒還送了大哥謝禮?”她好似不經意的一提,夏故新慌忙解釋著,“不,這是因為……”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劉小姐特地交代過千萬不要讓三妹擔心,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當即又咽了回去。
夏淺薇一看他的臉色,便笑了笑,“既然是大哥與沁兒的秘密,淺薇就不打聽了。”
他本想找個合適的借口,卻發現眼前的少女臉色忽然一變,隨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無聲的出現在了門口。
“什么人?!”夏故新嚇了一跳,一看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便覺得此男子定不是什么好人,下意識的就把夏淺薇護在了身后。
他還沒見過齊侍衛,此時渾身緊張得異常僵硬。
卻不想,眼前的男子竟是露出了一臉懼怕的表情硬著頭皮跨了進來,夏故新只聽自己身后的少女不悅的開了口,“麻煩回稟王爺一聲,臣女今夜疲乏得很,就不奉陪了。”
齊侍衛不由得苦笑出聲,“夏三小姐發發慈悲,饒了屬下一命,王爺說了,若今夜見不到您的人,屬下就得提頭去見。”
什么?!
夏故新的表情瞬間大變,難道又是那個幽王?沒想到自己休養的這段時間,自家三妹竟被那危險的男子纏上了!
“不知是何要事,竟要一名閨閣女子夜行出府?王爺此舉未免有欠妥當!”
此時夏淺薇已然輕嘆了口氣,夏故新一聽,便知道她妥協了,緊張得回過頭去,“三妹,幽王倘若要自己屬下的人頭,又與你何關?”
此話一出,夏淺薇分明看見齊侍衛的臉色瞬間黑了不少,她當時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夏故新僵硬的肩膀,淺淺笑道,“齊侍衛這些日子護我周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如此那便走一趟。”
門口的齊侍衛分明感覺到夏故新飛過來的眼刀,沒想到這夏家大少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護起自家妹妹來還真有股想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架勢。
明明眼下最危險的是他,特別是最近,夏三小姐一有什么讓王爺不順心的事情,自己便有種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機感,好像王爺隨時都會遷怒于他……
望著那已然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夏故新緊皺著眉頭,越想越不安,怎么有種搶人的意味?
如此看來自家三妹受那幽王的脅迫已經不是這一兩日的事情,想到這,他袖中的手不由得一握,燭光之下那對深沉的眸子似有隱隱的怒火在跳動……
此時,幽王府里傳來一陣清脆而響亮的啼哭聲。
“王爺,夏三小姐帶到!”齊侍衛冒著一頭冷汗跨了進來,而那棋桌旁的男子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直到夏淺薇一副懶懶的模樣出現在慕瓏淵的面前,齊侍衛才感受到那股殺氣散盡,他當即擦了擦汗便退了出去。
“你這丫頭,不管孩子死活了?”
只見眼前俊美無雙的男子一副怨氣沖天的模樣,抱著懷中的嬰孩立刻就靠了過來,二話不說便塞進了夏淺薇的手里。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沐浴過后的淡淡清香,那一頭濕潤的發絲還未清爽,白皙得有些冰冷的膚色在月光下如陶瓷般細滑,自帶朦朧光暈,那一身說不出的美感竟比女子還要驚艷。
夏淺薇輕輕挑了挑眉,很快從這張異常惑人的美貌中收回神,原本躁動不安的嬰孩過了她的手竟很快安靜了下來,慕瓏淵望著那張漸漸平靜的小臉,忍不住冷笑道,“吃里扒外的小東西。”
“王爺多慮了,一月睡二月哭,府中的乳娘應該知道這是正常之象。”
然而眼前的男子卻絲毫不肯聽她的解釋,“若非戴夫人身子虛,本王早就殺了那幾個沒用的家伙!既然他不哭了,你,過來下幾局。”
夏淺薇的眼底劃過一抹幽光,突然明白這位因為養傷而無聊到極致的幽王殿下,不過是以孩子哭鬧為由把她騙來,不過就想讓自己陪他消遣解悶而已。
以慕瓏淵的性子,府中的乳娘定是整個京都數一數二的,不可能連新生兒的習性都不懂……夏淺薇突然有些同情自己懷中的嬰孩。
“若王爺實在找不到對手,臣女抽空便是了,這孩子還是交給乳娘照顧為好。”
“……你可是比老皇帝還難請。”
此時慕瓏淵竟不再掩飾,說來也怪,跟夏淺薇對弈的這些日子,明明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還是有種與跟冷玉寒對弈時截然不同的樂趣。
并且,這丫頭的棋技進步得異常神速,有時候自己疏忽大意,竟真的讓她占得了先機。
夏淺薇看著慕瓏淵一副心情瞬間變得極好的模樣,她突然有個不厚道的念頭,不知何時金國的幾位皇子才能得手?恐怕只有那個時候,她才能真正從這位幽王的賊船上下來。
此時慕瓏淵看向對面那張未施粉黛卻依舊精致動人的面龐,他幽幽挑了挑眉,“在想本王什么時候命喪黃泉?”
“……臣女不敢。”有這么明顯嗎?她自認為遇事皆是寵辱不驚,怎的總被眼前這人看穿?
“不敢最好。”慕瓏淵的語氣當即冷了幾分,他的眼中忽而劃過一抹流光,薄唇微微一勾,“本王聽說,夏老夫人正四處下帖,打算為她最疼愛的孫女行及笄之禮,只是本王至今還未收到,莫非是打算明日送來?”
他的意思是,明日送還來得及。
夏淺薇分明察覺到這名男子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圖,她眼底不由得一沉,語氣里毫不掩飾的排斥,“王爺重傷未愈,實在不必勉強。”
“本王救你的時候都不怕勉強,不過是湊個熱鬧,這傷也好得快。”
“……”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