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柔到底還是怕了,這件事畢竟牽扯到一家上下的小命,她雖然有些倔強,但腦子也沒到形容她的那般蠢,所以她吃完東西穿戴整齊之后,連夜就離開了小蓮莊。
第二天一早,起來時發現她已經走了,阿俏為此還埋怨了好久,說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不夠意思。
不過對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他知道左柔是個什么人,絕對不可能毫無由頭的干出這種事,那么既然現在她干了,就說明其中一定有問題。
于是很快,找到了紅姨,紅姨正在給玉生和熬耳湯,說這春之際少年郎容易上火氣,多喝些這白耳是有好處。
“紅姨。”蹲在灶臺邊:“我跟您商量個事吧。”
紅姨仰起頭:“怎的了?”
“這我有個朋友在南昌府有處宅子,閑置在那。這江西道是個好地方,人杰地靈,我看紅姨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倒不如帶上那個小東西去那頭修養幾日。”
“那可不行。”紅姨搖頭道:“先不說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就單說你與玉生這馬上科考了,身邊沒個人照顧怎么行?”
“不是有俏俏呢,有她就行了。再者說了,您這頭過的舒坦,我跟玉生哥才有心思好好讀書。我跟您說啊,那宅子可是個大宅子,三進三出,東西廂房,還有丫鬟小廝伺候著,我看您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面容都憔悴了。”
南昌府離這里橫豎高低有個一千里地,路程倒是不近,不過倒是不用擔心安全什么的,他知道周圍是有密探在嚴密監視這里的,這個小兔崽子的安全他不需要考慮,紅姨的安全自然也不需要怎么考慮,剩下的問題就是路上這舟車勞頓了。
不過這倒不是事,不管是老徐還是左柔,都有商隊來往于南昌府之中,不過相比較而言,左柔的商隊更加適合,畢竟這特么就是他家惹出來的事。
到時候讓她給安排一輛上好的馬車,一路上跟隨行商隊吃吃玩玩,幾天時間也便到了南昌府,到時候再讓老徐在那頭安排人接應一下,紅姨一路上保證不會吃上苦頭。
現在這地方,說實話太靠近了,而且郡主那個腦子是有點快的,不敢保證她會不會隔三差五跑來玩一圈,這種文藝女青年是說不準的,邪門的很。
“到底有些什么事,你老實跟紅姨說。”
畢竟是跟在紅姨身邊長大的,雖然口中稱姨,但自己也是清楚,紅姨在他心里的位置其實是娘。這知子莫如母的,他哪怕說得天花亂墜,紅姨也都只需一句便可戳破。
左思右想,索性攤開了說,他將那個奶娃娃的身份,還有現在他們所處的危機都說了出來。
紅姨聽完之后,倒也沒有太激動,只是淡淡的說:“之前寄養在我這時,我就知道這娃娃不簡單,隔三差五還有人送錢來。就是沒想到牽連甚廣。”
“我們其實是底層終端,只要一口咬死說不知道這身份就行了,但架不住被那郡主給發覺。反正不管是福王還是定國公,對我來說都不可信……所以,紅姨可能真得委屈你出去避避風頭了。”說完,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您不生氣吧。”
紅姨手中扔在做飯燒菜,并沒有停下,只是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但總不得看著個鮮活的孩子白白失了性命,你干的事沒錯,這世道不好,咱們也不好說道什么,當個好人就行。”
“嗯。”
應了一聲之后,紅姨繼續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去就去吧,我這輩子還沒住過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呢。不過你給紅姨說實話,那宅子是你哪個朋友的?”
“無……無中生友。”有些心虛的說道:“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紅姨倒是好奇,他上下打量著:“你哪來的錢在南昌府置辦宅子?你可莫要干些作奸犯科的事啊。”
“那肯定不會,錢都是正當來的,本來是打算娶了俏俏之后,一起搬過去。這不,剛好借這個機會,您先過去調教一下那邊的丫鬟,省的到時添麻煩。”
“宅子多少錢?”
“十……十萬貫……”
“十萬貫!?”紅姨放下鍋鏟,瞪大眼睛看著:“你可知十萬貫是多少?十萬貫的宅子是個怎樣的地方?”
咳嗽了一聲:“紅姨您別激動,我其實也沒見過,就是托人買的,據說是挺不錯的。您就別懷疑了,房子和錢來路都很正,都是這些年我跟人合伙做生意攢下來的。”
十萬貫啊,就連自己說的都有點怕,當時他對錢的概念是真的沒有,讓老徐隨便在洪州府給挑個差不多地方,用分紅買下就是了,老徐也是實在,直接將他家一個別苑打折處理給了。
據他說,這宅子雖是在城外,但位置奇好,毗鄰青山湖,占地三十多畝,亭臺樓閣、山水瑞園一應俱全,晴日看落霞與孤鶩齊飛,雨雪共長天一色,倒是個絕好的地方。
只是價錢么……略有點貴,不過老徐說他也只收了成本,十萬貫的成本,真的有些好奇老徐他爹到底是個豪氣到什么程度的人。
不過既然宅子早就買下了,那總不能讓那些丫鬟什么的拿著工資住豪宅吧,讓紅姨先過去倒也不失為一個上好的選擇。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去一趟城里,跟左柔把這件事商量一下,別的不說,就說這一路上斷然不能讓紅姨受一丁點顛簸。
而此刻的左柔,正坐在自家客廳中,對面是左芳小公爺,側面正位上則坐著定國公左懷古,父女似乎正在對峙,誰也不肯低頭的。
“我真是不知做了什么孽,養了你這么個女兒,是油鹽不進水火不侵,好話說了許多、歹話也說了許多,你怎的就如此不明事理?”
“我不明事理?那你想過你明不明事理么?”
“姐……”左芳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不好這么說爹爹。”
“你閉嘴!”
父女二人同時吼了一聲,生生將左芳下半句話給噎了回去,他委屈的縮了縮脖子,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不明事理?我哪里不明事理了?我這樣若還是不明事理,你看看天下的爹娘還有沒有明事理的?從小我便對你諸多溺愛,你說想出去做生意拋頭露面的,我也不攔著你。你說你想去云游天下,我也只是囑咐你多加小心。我還不明事理?”定國公氣得胡須直哆嗦:“你還要我多明事理。”
“我不想嫁王家。”左柔直接攤牌:“我看不上他。”
定國公一聽,頓時來的脾氣:“你這丫頭!人王家一門出了兩后兩相國,詩讀傳家。哪里不好了?爹爹我可是千挑萬選才給你選出來的,你可知天下多少女子羨慕你能嫁給那王家公子。”
“繡花枕頭,草包一個。”左柔一點面子都不給父親:“嫁他不如嫁條狗。”
“你別以為為父不知道,你與那不干不凈的。”定國公湊上前瞇起眼睛:“那小子好在哪里?不務正業、沒有功名、游手好閑,長得也不如王家公子周正,你怎么就對他死心塌地呢?”
“我說了多少次?跟他沒關系,我就是看不上那王公子。”左柔的脾氣也上來了:“再者說了,就算不務正業、游手好閑,也是要強過那草包。憑什么瑞寶不要的東西,要拿來給我?”
“你……你怎可去拿瑞寶比?福王殿下是何等人物?超然物外、與世無爭,他有那底氣有那魄力,即便是官家也要敬他幾分,他哪怕把王家給得罪死了,王家也蹦不出個屁來。可若是我們家,你可知王家外戚現在這勢力有多大?”
左柔眼圈頓時開始泛紅,但她倔強的說道:“說一千道一萬,你不還是想用我來換點什么嗎?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你若逼我,那別怪女兒不孝了,記得中元冬至給女兒燒些御寒的衣物。”
這話說的……定國公捂著胸口血氣翻涌了起來,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左芳趕緊攔下了姐姐,這頭又開始哄起了父親,眼看著驚天大戰一觸即發,他趕緊拽著姐姐走出了門外,來到回廊中,左芳臉上全是無奈,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灰敗。
“我的姑奶奶喲……”左芳也是絕望了:“你就真的是忍不住這一口氣啊。”
“他都將話說成那樣了,我還怎么忍?”
左柔說話時已經開始抽泣了,她越想越委屈,甩開左芳大步流星的奪門而去,而左芳看到姐姐又跑了,無奈的蹲在地上長嘆一聲,等過了好一會兒,他用手揉了一把臉,起身沖屋里喊道:“我的爹爹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