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病了,吃不進、喝不進,發著高燒一夜之間便形容枯槁,他不想說話,一說話心里頭就堵得慌。
枕邊是那本已經看不清字跡的《三國演義》,窗外傳來遠寺的鐘聲,在他聽來就如喪鐘。
而此刻的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劃著方格,一邊劃區域還一邊說道:“三十多萬人后日便到了是吧?比我預計的晚了點。”
“聽聞路上死了不少人……誒。”金鈴兒蹲在他身邊,愁眉不展:“你說這人,怎的就如此不堪。”
輕笑一聲,也是頗為無奈的搖頭:“你養尊處優,從來沒有挨過餓,高高在上的感嘆人的不堪。”
“你挨過餓?”
“沒有啊。”攤開手:“雖然不跟你一樣養尊處優的,可我從小到大也是被人護得好好的,沒吃過虧更沒挨過餓。”
公主翻了個白眼:“行了,你可快些說吧。”
“你看見地上沒有,這個大方框就是廬州城,周圍未來會出現大概這么六到七個新城,我們叫它衛星城。”
“何為衛星?”
指著天空:“晚上的月亮便是衛星,圍繞在地球周圍的小家伙,就是衛星。”
“你可是亂講,這天圓地方、日月同輝,怎的就是明月繞著大地轉呢?還地球地球,我看你才是個球。”
“以后啊。”刮了她鼻子一下:“我帶你去驗證一下,不過現在可是沒時間跟你細細解釋了。”
“好嘛。”金鈴兒蹲著累了,從旁邊搬來小馬扎坐了下來:“你說吧。”
其實的想法很簡單,在福王、刺史和公主基金三方協作下,在廬州城外重新建設起四到五個新的衛星城,這些衛星城主要發揮的作用略有不同但在廬州府的管轄下同步的發展,若干年后再與廬州城融為一體。
如果是本身生活的年代,四五十萬人的安置雖然不能說跟玩一樣,但絕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這個各方面都落后到沒邊的宋代,這些人說不定都能把孱弱的宋朝給翻個底朝天,絕對馬虎不得。
今天一早傳來消息說災民中不少人因饑餓掉隊甚至死亡時,立刻讓公主殿下派人運了一部分的糧食去接人。
雖然多少是有些為了人道主義,但更多的是為了整個社會環境的穩定,畢竟這些人也就在不到百里之外了,真的因為饑餓出現了什么問題,必然波及到廬州城。
至于為什么這么護著這座城市,他其實也沒辦法解釋,在跟雞王妙言聊天時,她說現在之所以這么干,大部分原因只是因為他是個合肥人,這個地方是他對自己那個世界最后念想、對家鄉最后的念想、對家人最后的念想。
說的有些悲涼,但倒是沒有否定,因為人就是這樣的,哪怕是諸葛亮那樣的人物,恐怕也是完全看不透自己的。
至于衛星城到底該怎么布局,現在其實還沒有很好的規劃,雖然之前想的是非常美好,什么工業區、手工業區之類的,但隨著接觸的流民越來越多,他發現這種早期的布局并不是很靠譜,因為文盲率太高了,這幫流民的文盲率得有九成!這誰頂得住啊?所以區域計劃只好暫時擱置。
不過為了應對這個局面,他倒是跟福王提了一次三支一扶計劃,就是讓一部分寒門出身的落第秀才以及一批行醫去支農支教扶貧,干滿幾年就可以給個功名之類的。
當然,這個想法是天真的,福王當時就拒絕了,不過福王可能覺得的想法還是很有建設性的,所以很認真的給他解釋了為什么不行。
反正通俗來說,就是這種事情近乎動搖國本,侵犯到了文人集團的利益,福王再怎么說也只是個親王不是帝王,他也不是說想怎樣就怎樣的。
后來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確是天真了一點,文人集團這個東西啊,從古到今都不是好東西,不管是前頭的門閥還是后頭的東林,這都是極力爭搶的資源,哪里說容得下這種三支一扶。
兩腳畜生們也敢讀書?滑天下之大稽!
對此,只能赧然一笑,然后轉手就開始繼續干自己的事去了,多的一句廢話都沒說。
“對了,今早我父王跟老友聊天時候,大肆夸贊了你一番。”金鈴兒突然說道:“就將你說的天上有地上沒的,聽得我都害臊。還說若是大宋都如你一般,便是太平盛世、長治久安。”
“嗨……真客氣。”仰起頭看了她一眼:“還夸我什么了?”
“不知羞,我就是去行個禮,哪能多聽。”金鈴兒伸手揉著的耳垂:“我跟父王說你這個麒麟才子是我撿來的,他還不信呢。”
“撿來的?”兩根指頭順著她的大腿慢慢往上劃著:“不是用什么東西換來的?”
“呀……”金鈴兒驚叫一聲按住他的手:“這在外頭呢,可不許亂動。”
“那進屋就行咯?”
“不行不行。”金鈴兒噘著嘴連連搖頭:“不行就是不行。”
“那要你何用?你走吧。”
“不走!”金鈴兒抓著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我給你用身子擋著點,別讓人瞧見哦。”
看到她這樣子,哈哈一笑收回了手:“對了,昨天你的大天狗北坡來找我了,說將來在你和他的婚宴上,讓我去題字。”
“好大的狗膽!”金鈴兒的眉毛當時就豎起來了:“我千金之軀也是他那種人能覬覦的?”
“人家只是想嘛。”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金鈴兒憤而起身:“我找他去!”
“別別別。”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說想吃我做的飯么,這馬上到飯點了,你跑哪去?”
“那吃了飯再去。”
“吃了飯不睡個午覺?”滿臉混賬的笑容:“還沒抱著公主殿下睡過覺呢。”
金鈴兒沒說話,只是四處張望了起來:“俏俏姐姐今日怎的不在?讓她來收拾你。”
“她隨左柔和巧云去金陵了,過幾日才能回來。”
“哦……”金鈴兒眼珠子一轉,然后用力打了一下:“你這人,壞的很。我許你提個要求,你竟提這等要求。”
“那你答應不答應嘛。”站起身,來到井邊洗手:“吃飯之后,你可就沒得反悔了。”
“容我三思。”
金鈴兒其實是很機敏的,她哪里不知道俏俏今天走了,而且玉生又在王府書庫中抄錄,不到晚上不會回來,反正……就心里頭癢唄,明知道跟這個混賬獨處會怎樣,她就是忍不住,去他個禮法,偷偷摸摸的好不快活呢。
跟著進了廚房,開始做飯,她就像個鼻涕蟲一樣黏在他身邊,從后頭抱著他的腰:“好哥哥,你說古怪不古怪,我怎的就如此如此的離不開你呀,這才兩個月,仿佛我們就認得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一般。”
“可能上輩子你欠我的。”倒是沒什么激動的,拖著這個鼻涕蟲切菜熱鍋倒也不算什么:“這輩子我來討債了。”
“那我也不還……我要讓你一輩子都討我的債,一輩子都在我身旁。”金鈴兒把臉埋在的后背:“好不好呀?”
“以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等我無趣了,就把我弄死。”冷笑一聲道:“我可記在心里呢。”
“快些忘了,莫要再記了。之前我可不知你就像個無底洞,怎么掏都掏不空,如今是知道了,我哪里舍得。”
蓋上鍋蓋轉過身,靠著灶臺雙手握住金鈴兒的腰:“你可是公主。”
“有些人呀,第一次見公主時可就將手鉆進了公主的肚兜呢,悍不畏死。”金鈴兒踮起腳在嘴唇上啄了一下:“如今可是被訛上了,你是甩不脫的,若是你不隨我的意,我便說你輕薄我。”
的手慢慢往上移:“怎么輕薄的?”
金鈴兒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變得細軟了起來,小聲道:“就是如此……”
“好啦,別鬧了,你旁邊等著去。我這做飯,等會熗鍋燙著你。”
金鈴兒聽話的坐到一邊,繼續說道:“北坡好像去打聽這些日子在你身邊跟你不清不楚的男子去了。”
“那不就是你么?”
“是柔姐姐。”
聽到這句話,本就聰明的金鈴兒立刻反應了過來,她笑得咯咯響:“你這人……壞。他氣小而量狹,怕不是要被你氣病咯。”
“怎么是我呢,是你這個不檢點的公主呀。”一邊顛勺一邊對金鈴兒說道:“你說他氣量這么小,會不會大病一場?”
“病就病唄,死了也就死了,不就是個野狗一般的東西。”金鈴兒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無用的東西,留在世上也是多余。”
“哇,人家好歹也喜歡你這么多年,你這也太惡毒了吧,你們以前關系不是也挺好的么?”
“過去?不過就是我的一條狗罷了,我可沒正眼瞧過他。即便是沒有好哥哥你,我也不會多看他一眼,更何況如今有了好哥哥。”金鈴兒走上前捏了一下的屁股:“好哥哥身上的肉可是真結實……”
“孽障啊……”長長出了一口氣:“五月之后,我就要閉關讀書了,你別再找我干些破事了啊。”
“那干些其他的事呢?”
“那倒是可以,不過還是那句話,偷偷摸摸就行,可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