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金家少爺么。”
走到剛和金鈴兒談成一筆買賣的金家少爺面前,站定身子面露笑容,而顯然金家少爺已經忘記了他這號人物的存在,畢竟不過是爭風吃醋的小事,對于這樣一個大家族將要繼承家業的長孫來說,其實真的不算什么。
相對的,他表現出來的特征絕對是符合他身份的,即便是有些高傲,但對待在場的讀書人他是保留著幾分客氣的。
雖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人是個怎么樣的人,這可是一個北坡提起來就會咬牙切齒的混賬,想想就知道了,能讓北坡那種不叫的狗齜牙咧嘴的存在,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你是哪位?”
金價少爺雖然很客氣,但卻本能的跟保持著一段距離,他顯然對所有陌生人都保留著一段戒心,對此倒并不意外,只是笑著開始介紹自己。
“上次我等見過。徐立徐長卿,可還記得?”
徐立這人那自然是認識,那家伙在商賈圈子里可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全方面碾壓其他富商家的娃娃,而且像這樣的大商人家族,多少都是有些往來的,所以金少爺自然是知道徐立的。
但他雖然記得徐立,可的確是不記得面前這個人了,特別是這人今天的這奇裝異服。
沒給他太多的反應時間,只是湊上前小聲說道:“我這里有一筆生意想要介紹給金少爺。”
聽到有生意,金少爺本能的眼睛一亮,但之后卻是后退了一步:“抱歉,今日不想談這些。”
“金少爺可否聽我說完?”
聽聽吧,反正在這也無趣的很,公主在上頭不斷跟人互動,金家少爺早就得到家里的警告,碰到這個公主就繞著走,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更不要有非分之想,所以在如此環境下,金家少爺真的不想多看金鈴兒幾眼。
然而今日來的人大多數都是書香名門,他們大抵是看不上自己這商人的,在他們看來哪怕是富可敵國仍然是一介白丁,所以金少爺在這里可以說是相當無趣。
這好不容易有個人上前攀談,即便是談生意這種不靠譜的事情,金家少爺都其實是想跟人聊上幾句的。畢竟又不能走是吧,往這一戳幾個時辰,誰也頂不住這無邊的空虛和寂寞嘛。
“我們一邊喝些東西再細聊。”像個推銷員似的把金家少爺引導到了一邊并親手給他遞上酒水:“金少爺最近似是遇上了些難事啊。”
金少爺上下打量著,雖然覺得有些眼熟,但始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了,不過既然人家這么問了,他也就順勢聊了一下。
其實這事人盡皆知嘛,金家為國為民,寧可自己日子不過了也傾盡家產幫扶災民,官家甚至欽賜積善之家四個大字給金家以表彰他們的善舉,甚至還免了五年的賦稅。
可是即便是得到了名聲、得到了嘉獎,可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銀,原本三大家族里金家家底最為豐厚,可如今這么一鬧騰,他們反而成了墊底的那一家,原本被他們踩在腳底下十年的徐家卻因為這一波吃了政策性的福利而快速崛起。
這讓金家怎么能甘心呢,那么作為被寄予厚望的金家嫡長孫,這個大少爺自然最近也是過的不順心。
“金少爺,我這倒是有個買賣能讓金家快速翻身,就是不知金少爺有沒有這個膽色。”搖晃著杯中美酒,一臉深沉的說道:“金少爺若是有意思,那我便細細與你談談,若是沒那興趣,在下自然告退。”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金家少爺輕輕點了點頭:“你說便是了。”
這就對了,推銷的第一步就是引導顧客進入談話環節,引起對方興趣,然后一步一步的將對方引入到自己的語言陷阱里,然后進行傳銷式洗腦。
老早就說過,讓金家捐款是第一步,后面還有招數等著他們呢,所以等了很久的機會終于在今天等到了,之前準備好的多套方案如今剛好派上了用場。
在瑞寶公主在臺上賣貨時,就在下頭開始進行了一輪洗腦式的操作。
復仇?當然不是,可沒那么小氣,之前已經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再說復仇這種事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即便是像他這樣睚眥必報的人也懶得再為那件事去折騰金家了。
之所以第二步還是找到金家,純粹就是一個進階關系,如果第一輪坑金家是報仇,那么第二輪就單純的是因為他們如今迫切渴望再次雄起了。
“這個模式我們便成為股份制,金家可以將所有實業轉化分散于民間之中。”說得口沫橫飛:“這樣一來,即便是再出現這次的事情,只要金家之原始股份不變,千金散盡還復來。”
金家是做生意的,而金家少爺自小就接觸這些東西,對說的東西也算是一點即通,但對于這種所謂股份制“公司”的概念,他還是有些迷糊,所以就進一步的追問了下去。
問?問就對了,不嘎一波民營資本的韭菜那就不能叫封建帝王專制下的基本國情。
又被給忽悠一圈之后,金公子總算緩過勁來,一臉雀躍的問道:“你是說將金家的本金入股公主殿下的產業之中,之后只要這大宋在,金家便可長存?”
“理論上是這般,但那畢竟算是皇家產業,如何參這份股,金公子可想好了?”略微思考一番:“倒不如你去與公主詳談。”
“待我回與族長通報一聲。”
通報唄,隨便通報,這個玩意聽上去就是個頂頂好的法子,只要公主殿下一個點頭,金家就等于是坐上了這趟黃金馬車。
放棄實業?那便放棄吧,以家中產業轉變為資產入股公主的產業之中,日后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實業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買賣,不要也罷。
看著金少爺躍躍欲試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一半了,這個點不能再多說,立刻告退轉身而去,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當然,他肯定只告訴金少爺這么干的好處卻沒有告訴他這么干會有什么后果,拋棄實業的資本,那就是任人摔打的皮球,金鈴兒吃下了他家的實業,之后就能將一個區域產業鏈進行補全,而補全之后產業自然就會因為太過龐大而必須進行分割,那么良性資產是要被國家吃去一口的。
這不用想,任何時候、任何國家都不會允許一頭吞金吐銀的巨獸安穩存活在自己的國境之內,屆時良性資產被吞下一部分,不良資產就一定會成為金鈴兒的負擔,那么等金家入股之后,這部分不良資產不就有人給金鈴兒分擔了么?
管他扛得住扛不住,扛得住得扛、扛不住也得扛,這資本的坑可不是任他來去如風的,這可是封建社會。更何況他們的良性資產已經轉化為資本入股了呀,他們能跑到哪里去?
只不過這個概念對于這個時代是絕對超前的,他們很難想到這種混合制股份帶來的金融風險,而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嘎韭菜的刀就已經頂在他們的腚眼子上了。
臟這個事情,真的不是止步于摸摸抓抓、說些騷話,這文化人的臟那可是體現在方方面面,自古以來就有合縱連橫之說,兵法上頭也屢見不鮮,只是架不住有人給它轉換操作方式罷了。等到時候陳倉一渡,誰管這金家銀家的,好則大家都好,不好則金家要飯。
“你的心是真黑。”
把這件事匯報給了樓上的福王和泰王,泰王有感而發說了這么一句,但福王卻是滿臉笑容的喝酒吃菜。
“本以為你只是想給金家一個教訓,未曾下你是想挖墳掘墓啊。”泰王用筷子點了點:“壞,壞透了。”
“其實這也是在幫福王殿下規避風險嘛,風險分攤到越多人頭上,就越是能平穩度過,畢竟最多兩年之后,廬州府的能量就要超過金陵城了。這時若是不想法子,難不成等挨刀子之后才覺得疼么?”
說的理所當然:“不過……兩位王爺可不能賣我啊,我這真的是要殺頭的。”
“你還知道要殺頭啊!”泰王哭笑不得的說道:“你知道你干了多少殺頭的事、說了多少殺頭的話么?”
“那……”往旁邊一坐,嘆了口氣:“畢竟年少輕狂嘛。”
福王這時才緩緩開口:“以后可別怪本王沒提點你,有些事少做、有些話少說,謹言慎行。否則最后別說本王,就連官家都難護住你。”
“這自然是明白的,心驚肉跳。”點頭道:“虧了我還有點自知之明,從不拋頭露面,只敢干些扯虎皮做大旗的事。”
“你啊,嫩生的很。現在還不是你攪動風云的時候,你且安穩一些。”福王欲言又止的,最后嘆氣道:“州試之后,你便給我異地為官去,好好磨磨你的性子。讓你從芝麻綠豆做起,我可不想見你二十出頭便被砍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