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剛吃過早飯就被楊縣丞找到,他來的同時還帶著一些卷宗,上頭記錄著一些縣里這些日子里發生的一些瑣事。
因縣令不在,所以都是縣丞代為處置,現在需要新縣令進行復審,而連看都沒看,只是一揮手說道:“楊大哥做主便可。”
面對懶惰至此的縣令,作為縣丞完全可以一封舉報信把他擼下臺,但楊縣丞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這簡直就是天賜的豬頭,一定得好好護著,這人在這里的話,從楊縣丞的角度出發,甚至比他自己當縣令還要舒服。
出事有人頂著,不出事自己悶聲發大財,這種好事哪里去尋。至于他的官途,哪里還有什么官途呢,已經成了這般模樣,自己在朝中又沒有朋黨,十九歲中進士,二十二歲為官,如今已是十年卻還是個縣丞,已經是今生無望了,倒不如跟著鄉紳豪強身后撈些錢銀算是舒坦了。
這人無欲則無所為,只要這縣令莫要礙著他的發財路,怎樣都是好說,甚至提點他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若是不看這卷宗,那我等便該出發了。”
“看死人啊……”
看著滿臉死相,楊縣丞卻是一點反應都沒用,他幾乎是架著將他帶出了縣衙。
雖然調查的結果已經是出了也通報上去了,但按照慣例,新來的縣令是要再次檢驗一番,至少要給人家裝裝樣子。
所以不管怎么想賴,楊縣丞都還是將他推了出去。
兩人帶著官差先是來到了出事的那個水塘邊,經過這些日子的風吹雨淋,該有的痕跡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根本看不出個什么。
“當時之前黃大人就溺斃在此。”
百無聊賴的哦了一聲,蹲在旁邊撿起石頭往下投著,就如個無聊的孩童。
看到他的行為,楊縣丞輕笑一聲:“大人可要查驗一番?”
“怎么查?”起身:“在哪里看?”
“就在周圍看看有何蛛絲馬跡。”
聽他的話轉了一圈,但卻不是抬手抓樹葉就是抬腳踢石子兒,看上去無聊無趣到了極點。
但走著走著他突然失足踩空,差一點就載入了水塘,幸好他四腳并用的趴在旁邊并迅速的被官差給拉了上來。
“大人,可否無恙?”
“沒事沒事。”拍了拍身上的爛泥:“一不留神,我且去換身衣裳。”
楊縣丞看著這個孽障,那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說在此等候就讓人護送回去了。
而回去之后進到了房間里,并沒有著急換衣服,只迅速的將剛才水塘的位置畫在了地圖上,他根據這兩日閑逛出來的結果,已經大致把周邊的地形給繪制了出來。
“這些人,到底是沒見識。”把畫好的圖交給巧云:“巧云姐,這個一定要留好,只有你才能讓我放心。”
“嗯。”巧云一邊給他換衣裳,一邊問道:“以你的身手不至于摔成如此,你故意的?”
“嗯。”張開手臂任由巧云給他系帶:“我是想試試看失足落水會不會淹死,我剛才試著模仿了一下,發現哪怕是一頭載下去,也不可能滾落到水塘里,而他們之前說是滑落,那就更不可能,水坑距離失足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
巧云點頭道:“那必然是殺人后移尸。”
“不一定,只有看到尸體才能確信,不過現在尸體腐爛程度很高了,不好判斷。只能問仵作,可是仵作顯然也是他們的人。”
“那你該如何?”
笑道:“慢慢來嘛,我們有半年時間。”
巧云給他整理好衣裳:“一切小心。”
“嗯。”
重新出現在楊縣丞的,一臉嫌棄的離那水塘遠遠的,并隔著二十米就在那喊道:“楊大哥,走吧。”
楊縣丞點頭,繼續帶著去了下個點,也就是之前那縣令妻子所在的地方,畢竟作為新官,是要來問話的。
來到縣上一處小院中,楊縣丞敲開門帶著走了進去,而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就覺得事情可能不對勁了,因為這女人目光呆滯,手腕上、脖頸上都有瘀傷,從瘀傷的擴散程度來看,已是有了八到九天,也就是說前任縣令死后的第二、三天,她身上才出現了這樣的傷痕。
根據那些痕跡來判斷,脖頸上的是用手掐出來的,而手腕上的則是繩索的勒痕。
她被人強暴過。
輕輕瞇了瞇眼睛,然后一臉嫌棄的往后退了兩步,從袖子中抽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女人:“節哀啊,大姐。這些銀子你拿著……”
說完,他就作勢要走,但楊縣丞卻好奇的問道:“大人,你還沒問呢。”
“我不敢……”小聲說道,滿臉都是膽怯:“陰森森的,好嚇人。”
楊縣丞看著他那般模樣,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大人不是好女色么,這等俏寡婦難道沒點思緒?她已是幾日不言不語,大人若是干些什么,誰也不會知曉。”
說罷,他一揮手:“讓大人單獨詢問,莫要驚擾。”
之后他就帶著人走出了小院,并從外頭關上了門,而那些官差紛紛露出了一副淫靡的表情,想來這種事他們并沒少干。
在房間里,雙手叉腰,轉頭看了一眼這寡婦,但他卻仍然保持之前的那副膽怯無能的樣子,蹲在地上慢慢再掏出一錠銀子扔在床頭,接著屁滾尿流的跑了。
見他打開門屁滾尿流的跑出來,楊縣丞也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音,周圍的官差更是前仰后合。
“哥哥們,可莫要戲耍我……這女子陰森森的,可是駭人的很,我給了她些銀兩,讓她好生過日子吧。”心有余悸的說道:“好歹弄些陽間的姑娘啊。”
這話將眾人逗得笑岔了氣,楊縣丞看著這沒出息的,也是頗為無奈:“大人……你這般不合規矩。”
“我不敢啊……”指著自己下頭:“都抬不起頭,哪有什么規矩。”
又是一陣笑聲后,楊縣丞也是連連咳嗽:“不是這般的規矩,而是你這連問也不問,不合規矩。”
“我問了,她不搭理我。”攤開手:“我問她,你叫個啥,她也不吭聲嘛。”
楊縣丞服了,真的服了。罷了,要他不是這樣的人,自己也不至于這么放肆,想來也就釋然了:“罷了,大人隨我們去往義莊吧。”
“看死人啊?”
“嗯。”
“唉……”
帶著一路上唉聲嘆氣的來到城邊義莊,找到了仵作,楊縣丞小聲交代了幾句之后,就讓一并進去了,全程用兩根手指捻著仵作的衣角,那般樣子可是頂頂的膽小無能。
來到一處棺槨前,仵作指著說道:“大人,這便是黃大人的尸身,可要查驗?”
“不不不……”
還沒等說完,棺材蓋子已經被掀開了,一個激靈就坐到了地上,仵作回頭看了一眼楊縣丞,兩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人,你可要好好查驗。”仵作說罷:“對了,縣丞大人,今日城里送來一具無名尸骨,可隨我一并去看看?”
“我也去……”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帶著我。”
楊縣丞朝他拱手說道:“大人,事分輕重緩急,你且在此查驗黃大人尸首,我們去去便來。”
說完,他們就徑直走了出去并關上了門,將一個人留在了這里,而聽到腳步聲走遠,嘴角露出了笑容。
“臭傻逼,不打聽打聽老子是干什么的。”
說完,他取出魚腸手套套在手指上,再將自制的口罩戴了上去,直接就來到棺槨前檢驗了起來。
小半個時辰之后,楊縣丞重新回來,但一回來就看到坐在角落,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聽著似乎是在念經,而他的面前還燒著一堆碎木料和干草。
“哎喲,我的大人喲,義莊可是不許點火的。”
仵作上前一臉驚恐:“您這是……”
睜開眼:“就祈求星君保佑……”
看到他的樣子,想到昨日他那煉丹的模樣,楊縣丞真的是非常無語,只好朝仵作揮了揮手:“罷了,大人初來乍到,想來還是你告訴大人罷。”
“不不不……不聽了,趕緊下葬,快些下葬!今日就下葬!”
看來是被嚇壞了,而他的反應正如楊縣丞所愿,只要這棺槨下葬,一切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所以他趕緊讓官差找來人,將棺槨抬了出去并葬在了早就選好的地方,還立了塊碑。
“大人,可看出端倪?”
看著墳頭的新土被拍實在,楊縣丞笑著問道:“可否的確是溺死的?”
“是是是,那自然是。”連連揮手:“不提了不提了,晦氣的很。”
楊縣丞顯然對的反應很滿意,看他這一日的行徑之后,本來還有的一丁點疑心都已經煙消云散。
“大人,回府吧?”
“好好好,我要趕緊去洗洗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