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125、7月10日 晴 心怫郁兮內傷

周家在這一畝三分地,儼然是土皇帝,但有一點他們是比不了的,且不談他們身后的人,就光是周家的人,其中是并沒有官身所在。

既是沒有官身,那就算是個八品縣丞他們都不可貿然而動,之前楊縣丞只是想提醒他們一番才會查扣了他們一批走私的貨物,但其實這些東西不傷筋不動骨。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周靖居然直接就打算放棄這楊縣丞了,這其中的周轉,就算是都是始料未及的,畢竟他都沒想到幸福來的如此之快,來這祁門不過一個半月就有了這種突破。

不過現在他反而更要沉得住氣,繼續扮演那個吃啥啥香、干啥啥廢的垃圾,其他的事都不用太多插手,每天就兩頭傳話,反正也不添油加醋也不無中生有,就傻乎乎的當個收錄機,說一部分留一部分。

“那日周家倒是與我說了些事情,只是我真不懂又不敢問。”

“他們與你說什么了?倒與我來聽聽。”

眼珠子轉了轉:“他們說現在這縣里有流言,說是他們周家謀害了上任縣令還霸占上任縣令之妻為己有,國法不容。就問我該如何辦,我就說不知道,他們便讓我來問問楊大哥。”

“好好好。”楊縣丞鐵青著臉連連撫掌:“好一個問楊大哥。”

這件事縣里已經有了風聲,而且矛頭直指周家,只要周家人的腦子沒壞都會懷疑,這楊縣丞也參與其中了,憑什么就是他周家國法難容?為何就沒人提那楊縣丞?

說到底,不就是那楊文自己放出的風聲,想要來個魚死網破么?

“大人,下次若是見到那周靖,你便告訴他,我楊某人雖不算是個好人,但也絕不會干出這等事情。倒是他們那周家……哼……”

說罷,楊縣丞死死盯著,然后突然湊上前,雙手抱拳:“大人,雖往日我與你多有客氣,但在這心中我已是將你當成了那親弟弟一般。現如今哥哥我危在旦夕,我便托個大以哥哥之名懇求賢弟一件事。”

“哥哥說!”連忙起身扶起楊縣丞,拍著胸脯說道:“只要弟弟我能辦到的,一定給你辦了。”

楊縣丞先是走到門口看了看四周圍,然后深吸一口氣,關上了門,回到面前,壓低聲音說:“哥哥也不瞞著你,事到如今若是我沒個幫手,恐怕命不久矣。”

大驚失色:“此話怎講?”

楊縣丞長嘆一聲,將自己的怎樣當上這縣丞如何跟周家攪合在一起又如何為虎作倀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了。不過顯然他還有些東西沒有說,比如共同謀害前任黃縣令的事,還有在下面結黨營私的事。

總之就是看著誠懇,但卻還留下了一大部分,而他嘴里說出來的,全都是周家的鍋,他們混蛋、他們該死。

“哥哥……你怎的干出如此糊涂事啊!”

“唉……”楊縣丞長嘆一聲:“如今說來都已是晚了,這周家是個什么東西,賢弟如今你也是瞧見了,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死了,賢弟你……”

不知道怎么讓臉變得蒼白,但卻能用力憋一口氣將自己臉憋得通紅,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楊縣丞:“會如何?”

對啊……他是個笨蛋來的。楊縣丞無奈的搖搖頭:“想想黃縣令,想想他那發妻。若是有朝一日,你和巧云妹子……”

話不說滿,但卻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聽完之后雙手攥緊拳頭,怒不可遏的說道:“哪里有這等道理,這世上只有我弄人家娘子的份,哪輪到那些潑皮無賴弄我的女人?”

“可是這周家……”

“哥哥莫慌,我們這便叫上衙役官差,剿了他周家去。”

“你啊……”

畢竟生死攸關,所以這一次楊縣丞格外耐心的給解釋了起來,這周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在江南西道那盤根錯節的勢力,這祁門縣本就是通衢要道,各路生意買賣想要往廬州、金陵、臨安走,都需過這條道,迎來過往的這周家就成了不少大員的代言人。

“沒了周家,也會有這張家、劉家、馬家。”楊縣丞用力的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從一處暗格中取出了一摞賬本:“賢弟,哥哥多的不說,若是這周家真的對哥哥干了些什么,你就將這個交于大理寺。”

“哥哥……如此信我?不怕我與那周家已然通氣?”

楊縣丞苦笑著拍了拍的手:“赤子年少,你雖有些荒唐也愛胡鬧,但哥哥看得出你心中對這些錢銀并不看重,你往日本也是出手闊綽之人。哥哥與你說句交心的話,哥哥無根無基,無法與那周家斗,而你家算是有些眼手。再者說了,哥哥若是自行交上去,那也是死罪一條……”

說著,楊縣丞居然紅了眼眶:“宋老弟,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橫死,你便拿上這個升官發財去。”

“楊大哥,我明白了。”

感動么?一點都不感動,哪里不知道這家伙的想法呢,他能把這些暗藏起來的重要證據都擺出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那就是把拉到自己的陣營里來。

就憑這幾本糊涂賬就想扳倒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員和封疆大吏,純粹就是胡扯,除非有真正動搖國本的事情發生,否則就算是趙性也是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還升官發財,騙小孩呢?老哥。這玩意交給大理寺,第一個死的就是交上去的人。

晚上下了值,照例去跟周家搞聯誼,左摟右抱的好不快活,而那周靖也是一個一個老弟的叫著,顯得極親熱。

“宋老弟,老哥哥知你喜歡這新奇的物件,來來來,今日老哥哥便送你個好玩的。”

周靖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打開里頭裝著一顆紅彤彤的東西:“聽說你喜好煉丹,可知這是什么寶貝啊?”

草泥馬……這叫氧化汞,加熱有劇毒,老子都玩爛了的東西。

“啊……這!”接過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這可是頂好的朱砂!”

“是極,我留著也沒用,便送與弟弟了。”

是你奶奶個雞大腿的朱砂,朱砂是硫化汞,你這玩意是氧化汞,團了點水進去搓成個團子就豬鼻子插大蔥裝大象呢。

“可多謝哥哥了!”

“可莫要客氣,不過是個小物件,不值幾個錢。”周靖一臉豪氣干云:“若是這點東西都要客氣,賢弟怕是看不起哥哥。”

“不敢不敢。”連連擺手:“只是這可真真是我心頭好。”

“莫要多說了。”周靖將身邊一個十四五歲的侍妾推到懷里:“你家那母老虎不讓你收,今日賢弟就好生把玩把玩,這娃娃可是哥哥我花了大價錢從臨安城里買來的,頂好的貨色。”

說完,他當著的面刺啦一聲將那侍妾的衣裳給撕了下來,上去就在她腰上擰了一把:“你看看這嫩生的,一掐就出水兒。”

抱著這個姑娘哈哈大笑,連連奉承。

而酒席過半時,周靖將筷子一放:“今日那楊文可又說了些什么?”

當然不會傻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就挑選了幾句早就準備好的話來說,但這些話也都是甩鍋給周家的話。

這周靖一聽可就不樂意了,當時臉就垮塌了下來,但卻也沒再說什么,只是胡亂喝了幾口酒就起身告辭了,只留下了和那個衣冠不整、瑟瑟發抖,眼神驚恐的侍妾兩個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吃點啊?”放開她,指著桌子上幾乎沒怎么動過的菜。

那小姑娘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也不再跟她搭話,畢竟尷尬不是……他把蒸飯的小桶抱起來,將菜倒在里頭伴了伴就開始吃了起來,就如那餓死鬼投胎。

“妹子你別怕,我是真的餓了。”吃到一半抬起頭:“我中午到現在就他娘的吃了一個饃饃,我這正長身體呢,吃不飽飯那可還行?”

“宋大人……你會將我送走嗎?”

“我肯定是不能要你的。”搖頭道:“我家有只母老虎。”

“你便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周家了。哪怕當個使喚丫鬟也好。”那侍妾哭著跪在腳下,磕頭如搗蒜:“求求您救我一命吧。”

沒有搭理她,就是在吃飯,大口大口的吃飯,而她的嗚咽聲就一直在他腳邊回蕩。

吃完了飯,起身,而她卻一把抱住了的腿:“宋大人,若是我再被退回去,他定然會打死我的。”

說著仰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哪怕您讓我做牛做馬。”

“不是,你怎么就覺著我是個好人呢?”

“因……因……”

“因不出來了吧。”拍了拍她的頭:“你說說你,要我是周大哥,我也打死你,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次是真的哭……

“行了。”掰開她的手:“要帶你走也得給你弄件衣裳,你這光著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