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本就是軍旅出來的漢子,十五歲便領兵出征,半輩子都在這大營中泡著,雖是書畫雙絕但實實在在卻與那等閑書生不同。
他坐在矮凳上,從木板上撕扯下一塊羊肉送入口中,接著便是一大口酒灌下肚去,雖未著甲可恍惚間卻是如同金刀大馬,殺氣騰騰。
旁邊的參將擺在這福王面前,卻是不由得弱氣了幾分,反倒了有幾分書生模樣。
“好酒,好肉!”福王一抹嘴:“自從住了那王府,已是有十年未曾如此暢快過,大丈夫亦當如此!”
說完他舉起酒壇:“眾將士,干了!”
營里頓時沸盈漫天,氣氛極是熱鬧。而撓著下巴,暗暗感嘆了一聲,明明的自己花錢請客,但福王只是幾句話便成了主角,這等老奸巨猾倒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小兔崽子。”福王攬著的肩膀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下次再敢私自勞軍,老子不饒你。若是讓有心人見了,你小子怕是要吃板子。”
“啊?”
“啊什么啊。”福王松開他,聲音仍是不大:“大宋對這軍權管束極嚴,你是以何身份勞軍?你且是說說,師出無名必是有妖,你倒是說!說不清?那便是個莫須有,罰你個永不敘用都是輕的。”
嘶……頓時感覺自己到底是年輕啊,難怪福王要出來蹭吃喝,若是福王今天沒來,如果被有心人給盯上了,麻煩可是真的大的,那幫文臣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咬福王殿下的機會。但福王來了,那就不一樣了,主帥勞軍這事自古便是合情合理,任誰也說不出個三頭六臂來。
“行了,往后辦事三思后行,這倒不是大事,只是免得落人口實罷了。”福王將一根羊腿骨扔到不遠處巴巴等著的獵犬面前:“你倒是說說,以你小子這秉性,怎的就突然花如此多錢來犒老子的兵。”
笑嘻嘻的讓人將那菩薩像用小車推到了福王的面前:“方才王爺看得還不仔細,如今您再仔細瞧瞧。”
“哦?”福王上前仔細觀察一番,卻發現只是精致,比市面上所賣的鐵器精致太多,卻是沒發現有何不同:“莫要賣關子,如實說來。”
一只手放在鐵菩薩的頭上,來回婆娑道:“我觀這大宋軍備,繁瑣、拙劣且造價昂貴便想出這法子,王爺你瞧瞧,這東西精細如此,尺寸不差毫厘,咱們既能鑄造這等東西,那為何不可造那武器呢。”
“你啊,到底是不懂這兵刃。”福王說著蹭的一聲將腰間的短刃抽了出來,橫手遞給:“你瞧瞧。”
接過去,發現這短劍鋒利不說,還透著一股冷冽,跟那鑄鐵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幾乎已經達到了碳鋼的水平,而且上頭應該有鍍層,防銹不說還能保護刀刃的強度。
如果按照技術含量的話,絕對不亞于巧云那兩把大馬士革彎刀,甚至還要更加先進一些,想來這應該就是代表著大宋最高的冶煉水平了。
把玩一陣之后還給福王爺:“王爺莫要著急,這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這萬里之行才剛邁出第一步,往后定然能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呵,小東西口氣倒是不小。”福王收起短刃,大口悶了一碗酒:“既是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吝嗇,分你一百工匠,再與你個三年,看看你小子能干出些甚。”
“多謝王爺!”大喜過望,這突如其來的支持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可這時福王卻是一揚手:“你可莫要高興的太早,我丑話說在前頭,這是軍中之事便要以軍中的規矩來,你需給我立下軍令狀,若是不能個我交出個什么東西來,你當時如何?”
“隨王爺處置。”
“好,那便如此說定,與你一百工匠,你便干著去。”
宋北語連連道謝,但說完之后他便突然想到個問題:“王爺,若是這樣我去到了金陵城……可如何是好。”
福王眼瞼低垂,沉思片刻:“我走前倒是會與你安排起來,這等事你莫要掛懷。可你就是別想在本王這拿到一個大子兒。”
這老鐵公雞……
心中這么想,嘴上肯定是不能說的,所以連連應和道:“那是自然,我便是砸鍋賣鐵也絕不向千歲張嘴。”
福王說著,仰起頭看了一眼身后站在那吃東西的小魚,然后輕笑一聲:“沒想到那老太監對你還頗為上心,你可知你身后這孩子是誰?”
“我保鏢。”
“是也不是,這是司命司的死士,是王老太監壓箱底的寶貝,自幼便是萬里挑一的根苗,這等人放到江湖上,若是愿意當可稱為天下無雙。”福王介紹道:“便是我這養出來的苗子,若是單打獨斗也不是這些小太監的對手。”
“這樣啊……”回頭看了一眼小魚:“他挺乖的。”
“殺人時你便不這樣想了。”福王笑了起來:“不過若是放在陣仗上,十個這小太監都不會是我養出的孩子的對手。”
那這個其實是了解的,這司命司就是個類似皇城司的特務機構,但皇城司掌控在太后家族勢力手中,對趙性來說已是不可信了,所以原本專職護衛皇家安全的司命司就成了趙性的心腹,嚴格來說這便是個特務加特種機構。
要說什么護衛、暗殺之類的事,那肯定是頂尖的,可到底是特種兵嘛,要是在戰場上碰見正規軍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一點反抗的能耐都沒有。
雖然看過很多特種兵巨牛逼的電視劇和,但也是知道這所謂的特種兵絕對沒有那么神。
“對了,千歲。”小口撕著羊排,轉頭問道:“定好幾時走了?”
“應當是太皇太后生辰之后,不足三個月了。”福王輕笑一聲:“本王一走,你可便是孤立無援了。”
“我小心些便是了。”
“嗯。”福王點頭道:“太皇太后篤信佛陀,你給我將這東西弄得精致些,我就當是你送與她老人家的賀禮了,聽見沒有?”
“聽見了……”
暗暗嘆了口氣,福王這人當真是跟傳說的一樣,一點虧都不肯吃啊,就連給自己親娘送禮都要拉著自己來辦。
不過想來也沒什么好說的,人家女兒是吧……有這層關系在,一句話都不能說,畢竟中了金鈴兒的邪氣嘛。
“還有。”福王叮囑道:“少于什么王家謝家的攪合在一起,聽見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
“你還不耐煩?若是讓老子知道我與那些個世家混在一起,可別怪本王這鞭子不留情面。”
“哦……”
當然知道福王在擔心什么,這氏族對皇權來說就是一顆隨時會爆的血管瘤,割不得、惹不起卻也喜歡不起來。而且這些氏族絕對不會吝嗇花一個兩個女兒去押寶在一些看上去有前途的年輕人身上。
最有名的不就是連一個泗水亭長都不放過的呂家么。
“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你這廝……”福王仰天嘆氣:“好色。”
“哈?”一愣:“千歲……人家這般說也就罷了,您這……”
“你是說本王未有青春年少時?”
“啊……這個,其實不是。”
福王一揮手:“你自己多擔待些,莫要辜負了金鈴兒。”
“哪……哪能啊。”
今天最大的收獲就是一百個頂好的工匠,這些人中有木匠、有泥瓦匠、有鐵匠,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同時也領取了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大概這就是權力和義務并行吧。
主線任務是在鐵器上取得突破性成果,支線任務則是給太皇太后準備賀禮。
雖然他都不知道他這么一個升斗小民要去給太皇太后那個級別的人準備禮物,但既然人家福王都發布了強制任務,他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
主線任務還沒有那么匆忙,畢竟福王給的期限是三年,但這主線任務卻是緊迫的很,兩個月就要搞定。
直接送鐵疙瘩?怕是瞧不起人家太皇太后的社會地位喲,所以肯定是要花心思的,可是這心思怎么花就是個大問題了。
送禮物講究什么?新奇有寓意是一方面、價值昂貴是另外一方面,單獨拿出來都好辦,但合在一起卻是難辦的很,小聰明是不頂事的,而且他若是送禮肯定是跟金鈴兒掛鉤,這一點關乎到公主殿下的面子呢。
回到家中,本來還說去偷看一下小魚洗澡,看看他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切的那兒,但現在這突如其來的壓力來了,他這些惡趣味頓時就煙消云散了。
不過好在家中還有個大藝術家不是……
“這個啊?要我說,你不如將那小佛弄成巴掌大,裝在盒子中送過去,壘起來一面墻都是,看著也是喜人。”俏俏在得知的任務之后,一邊梳頭一邊說道:“我聽說那太皇太后已是耄耋之年,這等老人最愛的便是胖娃娃,你送個彌勒過去,再弄個百八十個神態各異的胖娃娃,定然是喜人的。”
“你這……不就是跟猜皇帝家用金鋤頭種地一樣么。”躺在床上,呈大字型伸展:”愁死我了……”